這姑娘是何方神聖,竟然能讓這麼個老手心甘情願地承認錯誤!

    “這不算錯。”

    葉穗趕緊跟人找補,“只是一處政策變化,我運氣好發現了。”

    秦主任知道她是好意,“你不是運氣好,是你底子好,人又細心,咱們會計工作者,就是需要你這份細心,堅持。

    丫頭,今天時間緊我就不多說了,等週一了,記得來找我報道!”

    她留下這麼句話,收起賬本,帶着那些幹事風風火火地離開。

    人都走了,葉穗還雲裏霧裏,搞不清楚狀況。

    這麼快,工作就定下了?

    嘩啦,好些圍觀者潮水似的擠到她身邊,大家真情實意地恭喜着她。

    在人羣裏掃了眼,姑侄倆早走了。

    收拾利索,葉穗在恭賀聲中離開。

    能想象到今晚回去要面臨怎樣的腥風血雨,但她不怕,相反的,還有些期待。

    今晚之後,她的一切難題都將迎刃而解。

    夕陽西下,濃豔至極的晚霞層層疊疊堆在天邊,搭配周圍浮動的金邊,像是一場即將到來的熊熊火焰。

    北橋村的張家,氣氛實在不妙。

    葉穗剛進院子,一個擀麪杖迎面飛來,她腦袋偏了下,那玩意順着她髮絲落地上,砸出個不小的土坑。

    “你還有臉回來?!”

    陳秀麗咬牙切齒罵道。

    工作被搶計劃失敗足夠讓人不痛快了,誰知道回家看到的是快要虛脫的丈夫!

    死丫頭好手段,不聲不響把飯給換了!

    這是要算賬了。

    葉穗環顧下屋子,陳寶蘭哭得兩眼腫成核桃樣,張起山頹廢坐在椅子上,瘦臉慘白連帶嘴脣都毫無血色。

    便宜弟弟人高馬大,此時縮在一邊不敢吱聲,但在看見她後露出幸災樂禍的笑。

    “我爲啥沒臉回來?”

    不害怕還一臉坦蕩,好像一切都跟她無關似的,這副礙眼表情更是刺激得人怒火沖天。

    拿起手邊的碗就朝她砸!

    “夠了!”

    張起山肚子疼,周遭又亂,忍不住怒喝一聲,不過大概是因爲上茅廁次數太多,有氣無力缺了幾分威嚴。

    “起山,都是她害的你!”

    她先前好奇爲啥這丫頭喝了粥,還能那麼平靜地考試,敢情這粥她換給了當家的!

    別說她不清楚粥有問題,那丫頭擺明就是一肚子壞水!

    “閉嘴,你還有臉說!”

    肚子又翻江倒海起來,但爲了維持威嚴他還是強忍着,算舊賬有啥意義,把事辦妥才最緊要。

    陳秀麗瞪了葉穗一眼,迫於丈夫威嚴不再言語。

    “你考上棉二了我替你開心,但是醜話說到前頭,先前買活的錢我是不會給你的。

    而且爲給你找供銷社的活,我不止花了二百,既然你有工作了,剩下的缺口你來補貼,你上班後三年的工資,都需交到家裏。”

    肚子咕嚕咕嚕響,張起山不動聲色地捂住肚子,壓下疼痛。

    “怎麼不說話?”

    說話?

    她怕出口成髒!

    一個莫須有的工作,坑掉她家房子不算,還要她搭進去三年工資,那是一千二百多塊錢啊,周扒皮到他跟前都得甘拜下風吧!

    葉穗平復心情的模樣在他人看來,是害怕妥協了。

    是啊,她得了好工作如何,不還得仰仗他們嗎,難不成她要放棄體面的爹媽,轉頭去投奔養父母那倆累贅?

    “今天這事就算……”

    “不能算!”

    葉穗在他們詫異的表情中擡頭,“這活是交誰辦的,我去找他說道說道,既然不讓我去,那就退錢!

    退不了全部,那就能退多少算多少,我全認了。”

    “這是人情往來,都是私底下交易,你個丫頭片子不懂……”

    “我只知道掙錢不容易,我養父的錢,更不能打水漂!”

    這是執意要撕破臉了!

    肚子一陣接一陣疼,他汗水啪嗒啪嗒流下來。

    雖然對峙只有短短十幾秒,但在張起山心裏,卻度日如年,尤其是肉體上的疼痛,更加消磨了他的耐性。

    話到這了,那就攤牌吧。

    他往前探了下身子,“丫頭,你是聰明人,估摸也知道了你養父把房子賣給我的事。

    那房子現在過戶了,我明天就能去收了那個房……”

    “對,讓你那個殘疾爹還有啞巴娘,全都滾出去,在大街上睡!”

    陳寶蘭早就忍耐不住,瘋子一樣狂喊。

    迴應她的,是迎面飛來的一個擀麪杖!

    在幾人驚叫聲中,那玩意似是長眼一般,帶着雷霆萬鈞之勢,狠砸到陳寶蘭鼻子上。

    那人先感受了一陣劇烈酸澀劇疼,緊接就察覺到一股溫熱流下,伸手一摸,手指赫然帶着鮮紅。

    “血,血……”

    捂着鼻子女人叫的那叫一個悽慘。

    “葉穗,你活夠了?!”

    寶貝侄女受傷,陳秀麗能忍?

    咬牙切齒朝她衝來,那架勢恨不得將她抽筋扒皮,這下連張起山都冷眼看着,默許了這一行爲。

    可葉穗哪兒是喫虧性子,戲演了幾天,她耐性早就告罄了。

    無視要動粗的女人,大搖大擺坐在椅子上。

    “媽,你先別動手,聽我說幾句話,說完後再衡量我這頓打是不是非挨不可。”

    陳秀麗愣住。

    啥意思,捱打還能討價還價?

    她猶豫當口,張起山狐疑道,“你想說啥?”

    “做筆交易吧,你把購房合同還有五百塊還我。”

    啥?

    話音剛落,屋裏幾人瞠目結舌。

    張寶明掏掏耳朵,懷疑自己聽錯了,但見她還是平靜模樣,冷嘲道,“你瘋了吧!”

    眼瞅屬於自己的房子被人記掛上,他不能裝傻了。

    是啊,她瘋了吧!

    張起山也覺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這種滋味壓過他生理上的疼痛,跟媳婦對視一眼,笑的都擠出淚花了。

    陳秀麗深有同感,擦了下眼淚,冷眼望向她,既撕破臉那就沒必要維持表面和氣了。

    “把合同給你?做你的春秋大夢吧!葉穗,別以爲你有了好工作,咱們都得巴結你,也不照個鏡子,看是什麼玩意……”

    陳秀麗難聽的話剛要說出,被丈夫制止了。

    張起山嘆了口氣,今早換粥的事,讓他對這丫頭高看了兩眼,現在看來,是他看走了眼。

    她是有小聰明不假,但也太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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