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夫妻倆心中如何翻江倒海,錢跟合同終究到葉穗手裏。

    她旁若無人地數錢。

    張起山雖然有點小權利,無奈兒子是無底洞,媳婦私下不斷貼補孃家,其實遠沒同事風光。

    但這不是她該考慮的。

    錢一分不差,她沒理由再留下了。

    陳秀麗心有不甘,見葉穗收拾東西要走,哭鬧着不放人。

    葉穗似笑非笑望向她。

    這人咋記喫不記打呢。

    僵持之際,院外年邁老人的悽慘哭聲由遠及近,大晚上的,這滲人哭聲嚇的人寒毛直豎。

    陳秀麗臉色慘白,直到她娘叫聲傳來,她才恢復正常,小跑地去開門。

    葉穗同樣鬆了口氣,以爲她不來呢,還好及時到了。

    院門一開,她那裹着小腳的便宜姥姥,在閨女的攙扶下進來了。

    剛進來跟門口的葉穗打了照面,枯瘦刻薄的面上浮出嫌惡,低聲嘟囔:“賠錢貨。”

    陳秀麗後怕看了眼那祖宗,急忙扯她娘袖子。

    老人沒理閨女,滴溜溜亂轉的渾濁眸子看見女婿時,剛止住的哭號聲又開始了。

    “起山,你可得救救你弟弟!

    秀麗,我別以爲你娘上年紀了就老糊塗,娘收到你弟求助信了,信上說,前兩天他可給了你二百多呢!

    你掏錢出來,再貼補兩百,我得去救你弟!”

    陳秀麗腦子亂哄哄,雖不知弟弟在勞改,怎會給家裏寫信,但一聽二百多,她炸了!

    錢錢錢!又是錢!

    不管她做多少,娘全看不到眼裏,一門心思從她身上吸血補貼家裏兄弟。

    今天出這麼多事,夠讓她難受,當時就發火了。

    “他啥時候給我二百了,只有五十!媽,我今年可是給夠他三百多了!”

    她忘了這會還有丈夫在,一股腦把不滿全吐出來。

    張起山本就憋着火,聽了這個,簡直氣到發昏,“好哇,我也說你爲啥一直喊窮,敢情錢都花娘家了!”

    “我,我沒……起山,你聽我說……”

    陳秀麗面如土色,結結巴巴解釋。

    他老岳母裝瘋賣傻,絲毫不提及閨女填補孃家的錢,扯着夫妻倆袖子,“我不管,那信上寫得有鼻子有眼,你得給我錢!”

    “我沒錢!”

    “不管!”

    “陳秀麗你個敗家娘們!”

    三人剛開始只是高聲爭論,逐漸的就開始互相謾罵,間或還伴隨肢體碰撞。

    那倆年輕的幫誰都不行,縮在牆角當空氣。

    不知誰打誰,誰又罵誰,反正熱鬧非凡。

    看了會兒熱鬧,葉穗心滿意足離開。

    今晚是攤牌時間,雖然她手上有證據,但這點證據,並不能完全保障自己全身而退。

    所以她得做兩手準備。

    寫了封信,託人送到陳秀麗孃家,人都有缺點,她孃家重男輕女,那就得從這方面下手。

    信上寫了陳向國在勞改時有多受罪,還說只有錢才能撈他出來,只有把火燒到他們身上,自己走的勝算才更大。

    好在老太太不負所望,及時趕來了,還發揮了不小的功效,把那對夫妻拖住了。

    一想可以徹底遠離那家子,葉穗樂得直哼小曲兒。

    她來時沒帶什麼,走了自然也是一身輕。

    揣着寶貝合同還有自己這些時間攢下的小金庫,葉穗飛一般地朝市裏奔去。

    人逢喜事精神爽,雖然往市裏的路遠,晚上又黑燈瞎火的,但她腳步依舊輕快。

    回家,終於要回家了。

    這也是這個時代,她唯一可以落腳的地方了。

    但是倆小時後,她就後悔了。

    因爲她迷路了!

    …………

    同樣路程,她走過兩回,但不知是太得意忘形,還是今晚太黑了,她越走越不對勁。

    按經濟發展水平來說,越靠近市裏,人口應該越密集,道路也該越平坦。

    但此時所在地方越來越荒涼。

    身邊野草半人多高,放眼四望,沒有一個建築。

    周圍靜悄悄的,除了自己心臟狂跳聲之外,再無其它。

    她在原地繞了有半個鐘頭,還是在野地打轉,那些荒草像有意識一般,好像要把她困死在裏面。

    不會遇到鬼打牆吧?

    葉穗不是坐以待斃的性子,四個方向挨着轉了幾圈,終於在一個隱祕的岔道那,看到有微弱的光射來。

    有光就有人。

    雖然大晚上不知安全與否,但總比孤身一人在郊外要好的多。

    只是葉穗不知道的是,這周圍哪兒有什麼人家,黑乎乎中見到的建築物。

    不過是省裏頭兩年撥款,在這人煙稀少,條件惡劣的地方建的特殊關押勞務改造的監獄而已。

    剛剛看到的微弱光芒,是探照燈的光。

    卻說她在滿懷希望往這兒跋涉時,這座監獄裏,可不太平。

    樓道里房頂上,那幾個明亮的燈泡,忽然啪的一下滅了。

    黑到極致的走廊裏,突然多出數道矯健高大的身軀,他們跟幽靈一樣,打開牢門,在這鐵桶般的牢獄裏,四散遊走。

    警鈴響起,等看守的換上燈泡,這才發現原先躺在裏面的人,都已經沒影了!

    “快,去報告給副監獄長!”

    安靜的夜,瞬間沸騰起來。

    葉穗走到鋼絲網這時,終於察覺到不對勁了。

    她是順着光來的,從張家出來,到小路上迷路,再尋到這邊,一個人影沒有,一個建築物沒有。

    但到這了,突然多了兩棟兩層小樓。

    太突兀,太不正常了。

    她迷茫的擡頭看了眼,那高高杆子上掛着的,哪是啥燈泡,分明是探照燈!

    這玩意她只在電視上看到過。

    還有這鐵絲網,原本以爲是誰家養牲口用的,但轉念一想,現在都還是集體制。

    養雞養鴨都有數量限制,誰養的多了,都會被人說挖社會主義牆角。

    誰家能大範圍養殖,還要用上鐵絲網啊!

    這,這就是個監獄啊!

    走還是不走,這是個問題。

    葉穗陷入了兩難。

    …………

    黑暗的牢房裏,一道偉岸身姿的男人,在混亂中,偷偷上了二樓,徑入廁所,爬上了窗戶。

    外面衆多腳步聲匆忙跑過。,但仍舊沒有亂了他的節奏,只見這人踩在蹲坑之間的水泥隔欄板上,探身到天花板。

    只幾拳就雜碎桁板,推開瓦片,力達無窮的扳掉一根椽子。

    在那獄警進來之前,雙手吊住屋頂,一個引體向上,輕而易舉的上了屋頂。

    外面已經有不少被抓的人,他們哀呼跟罵罵咧咧的聲音直接傳到耳朵裏。

    誰都沒注意到有一人,已經輕巧的翻到房頂,又靈敏的落到地上,眨眼間離開了這個固若金湯的監獄。

    葉穗還在猶豫。

    擡頭的時候,探照燈正好打在房頂一抹矯健身軀上,只不過那燈一閃而過,再看時,房頂再也沒了蹤影。

    看錯了吧。

    誰大晚上不睡覺,在房頂上蹦迪啊。

    這個念頭剛閃過,鐵絲網唰唰唰響動,緊接着一道高大人影猶如天降,咚的一下落到她面前。

    娘啊,這又是啥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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