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咋回事,到底哪兒出了錯,葉連山看着閨女緊張朝自己跑來,想到那天她再三叮囑內容,一定要找靠譜人送到江潮手裏。

    他以爲自己找到了。

    但閨女的榮譽跟功勞咋就沒了?

    他想半天想不明白,不顧孩子跟田老的追問,奪門而出,他喫啞巴虧沒啥,但閨女不能!

    他要去找孟敏,他要找她問個清楚。

    …………

    小白樓外停着幾輛小轎車,轎車一旁,市裏幾個領導還有洗煤廠領導、幹事們,正帶着市裏記者,給孟敏做採訪。

    這次農場暴動雖悄無聲息,沒有任何傷亡的鎮壓下去了。

    但這也給各地農場敲響了警鐘。

    這次採訪發表出來,對社會對其它農場,具有極大,極深遠的教育意義。

    孟敏在單位當了這麼多年領導,深諳語言魅力,她謙虛的很,三句話中,兩句半是誇讚公安勇敢。

    剩下的半句,就將話題引到女兒身上,說現在還是年輕人的天下,要不是閨女警醒,發現了端倪,這會兒可能會有更大損失。

    溫溫柔柔,謙虛謹慎,面對採訪,她把功勞全都是別人的,一丁點沒提自己。

    平時,孟敏母女打扮的光鮮亮麗。

    今天一反常態,藍色褂子,黑色褲子,腳下穿的是老式棉鞋,笨拙又老氣。

    還有,熊小慧髮型也變了,梳成兩條大辮子,髮尾處還用紅毛線綁着,搭配着紅彤彤臉蛋,要多淳樸就有多淳樸。

    場面和諧,大家互相吹捧。

    其樂融融。

    就在這時,葉連山趕到了。

    看見孟敏後,趕到那人跟前,帶着怒氣跟不甘心質問,“孟同志,我那天給你的信,你轉交給江公安了沒?”

    孟敏笑容一僵。

    安撫了對面不解的幾人,示意閨女招呼好他們,自己去解決這個沒任何威脅、她壓根沒放在眼裏的男人。

    “您是葉大哥吧?好些年頭沒見過了,過得還好嗎?”

    她開口就否認二人見過面,既然沒見面,那又何談從他手裏拿到信呢?

    “你,你咋撒謊呢?”

    葉連山急的滿頭大汗,看着她的目光,帶着迷惑,更多的是失望過後的憤怒。

    “這倒有意思了,我撒什麼謊了?而且,我有必要跟你撒謊嗎?葉大哥,我知道你操心葉穗的工作,但是,我跟我家老熊是鞭長莫及啊!”

    簡單幾句話,就轉移了矛盾。

    在那些市領導眼裏,葉連山瞬間就變成了,求人辦事不成,就撒潑的那種死皮賴臉的窮親戚。

    洗煤廠廠長,也認出眼前這人是自家廠裏的職工,怕他壞事,黑着臉道,“你是哪個部門的?真給咱廠丟人,快走。”

    葉連山會離開嗎?

    他不會。

    一個父親可以爲女兒豁出去一切,更何況,本來屬於女兒的榮譽,是被他讓給別人的。

    後悔,歉疚,煎熬,不斷折磨着他。

    眼瞅孟敏這說不通,他又朝別人喊着,“你們是記者吧,我女兒叫葉穗,那封地形圖還有提醒信是我女兒的傑作。

    她上過省報,上過央報,不信你們跟我過去看看,我閨女可優秀了……”

    他不斷喊着,想吸引那些人注意。

    那些聽見是聽見了。

    可壓根沒人相信。

    眼瞅洗煤廠廠長發了怒,準備趕走他。

    孟敏溫柔的示意她來解決。

    二人走的稍微遠了一點,女人表情一變。

    “那封信上署名是小慧,不辭辛苦去農場報信的,也是小慧,你是不是想說,找出信來辨別字跡?

    我既然決定要讓她冒領功勞,難道不會再謄寫一遍?

    你閨女寫的,早就被我處理乾淨了。

    有人證,還有物證,事實就是,是我女兒做出了貢獻。我勸你認清現實,別想着解釋什麼真相,沒用,趁着我心情還好點,識趣的走人吧。”

    孟敏用只有二人可以聽見的聲音,無情的警告着他。

    凡事都講一個證據,他屁都拿不出來,還指望替閨女搶回一個公道?

    不過也別怪她使用手段,上次監牢的事,小慧都跟自己說了,都怪葉穗帶着別人排擠她,還讓她在牢裏住了幾天。

    還搶走屬於她的榮耀。

    風水輪流轉,如今不過是一報還一報。

    覺得這個打擊還不夠,孟敏還補刀道,“對了,你聽沒聽葉穗說過,她想承包棉二廠區旁邊的小作坊?轉述一下,讓她別妄想了,我家裏人要承包。”

    葉連山是聽閨女說過這個。

    她不上班,又做假領子生意,爲的不就是能盤下來那工廠,自己當老闆。

    就這,對方也要搶?

    看出他的憤怒,女人不以爲意,笑眯眯補充,“就算我把這次榮譽讓給她,也白瞎啊。

    她又沒有足夠資金。

    你回去也勸勸她,有多大能力就辦多大事,別好高騖遠的。”

    她在刺激葉連山,最好把人刺激到動手,這樣自己才能是弱者一方。

    實際上,葉連山真的想動手的。

    就在事情不可控之前。

    葉穗及時趕到。

    一把握住了她爸的拳頭。

    沒聽完整版的對話,但結合二人神態也能猜出大概,她瞥了眼自己出現後,就格外戒備的女人。

    安慰了她爸兩句,帶人回去之前,低聲勸慰,“爸,就是丁點小事,氣壞了身子不值當,你放心,我會讓她主動承認搶走我功勞的。”

    葉連山被閨女扶着,像被針戳破的氣球,一點精神沒用,在聽見閨女的話,也是慘淡一笑。

    閨女說的篤定,他也不想潑冷水,但,讓那種人低頭承認,怎麼可能呢?

    都怪他,都怪他!

    到家時,蟲草鴨子也做好了。

    不過田老沒這口福,因爲市裏領導跟洗煤廠廠長見了他,害怕被人抓住談公事,他捧着寶貝棋譜走了。

    三個小時的火候,鴨肉又耙又嫩,清澈透底的湯既鮮又醇,喝一口,從胃到整個身子都暖和起來。

    葉連山心情低落,哪兒還想喫東西,回家後就躺在牀上,暗自傷心。

    這事葉穗安慰沒大用,還是得她媽出馬。

    葉穗自己則在桌前,小口喝着鴨湯。

    這會兒感受到腳下有毛茸茸觸感,以爲是黑虎或是乖乖來蹭她了,這倆傢伙,自打入冬後,喫的越發多,長得也越發胖了。

    以爲它們又來搶食,葉穗輕踢開了它。

    片刻後,觸感再次襲來,她滿帶威脅的喊着狗子名字,誰知道兩條威風凜凜的大狗,爭相恐後的從門外奔來。

    兩條狗都在。

    那腳下毛茸茸的觸感,又是怎麼回事?

    葉穗僵硬着身子,慢慢移動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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