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穗記性好,聽他爸說了不少地道的細節,但是炮樓,她還真是瞭解的不太透徹。

    知道的消息也是有限。

    胡玉州不懂她越來越慢的語速是爲何。

    此時他沉浸在故事裏,像當了小八路小英雄,幫着村子裏的大人佈置地道,設陷阱。

    葉穗的故事爲何這麼吸引人,藝術來源於生活,她也是把自己看過的抗戰片內容情節糅在一起,賣弄呢。

    影視作品,美化又有點脫離現實,所以才讓小孩子聽得如癡如醉。

    “炮樓呢,炮樓呢,大姐姐你快講炮樓的故事呀!”

    頭上梳着兩個羊角辮的小女娃,癡癡地搖晃着她的手。

    “這個啊……”

    葉穗語塞。

    正要道歉呢,一道蒼老男聲接起,“剛開始是沒炮樓的,最開始是屋頂工事來跟鬼子對戰,那會咱們這有很多叔叔伯伯,衝破封鎖線。

    把好些值錢又珍惜的雷管火藥送到根據地。

    大家自制火器,自願報名民兵,真正軍民一條心。

    小朋友們,那會大家困難,沒有鐵皮,根本不能製作地雷,你們猜他們是怎麼解決困難的?”

    小孩子連連搖頭。

    興致也被勾上來,跳着圍繞他們,催他回答是怎麼解決困難的。

    “用洋油桶,茶壺啊,咱們隊伍裏還有人拿着石頭造成了彈殼,可厲害了。”

    他聲音雖沙啞時不時還咳嗽下,但故真實度高,他從對戰時高房工事攻擊,再到地道輾轉到地雷區,幾個年輕民兵跟八路軍是如何配合。

    將鬼子一網打盡,後來又怎樣修炮樓,如何加固修整,全都解釋的清楚。

    在一羣孩子們的星星眼裏,他好像回到了戰火紛飛的年代。

    看見村裏守衛,民兵隊長,帶路的童子軍,還有隊長他們,是如何迂迴作戰。

    保護的村民。

    也看見戰友捂住腸子,如何拼勁全力跑到埋伏區,將他們打得落花流水。

    鮮紅的血跡,滿地的屍體。

    殘陽幕火春風上重樓。

    他眼眶溼了。

    那些人還是記憶裏年輕的模樣,可他卻老了。

    “地道戰嘿地道戰,

    埋伏下神兵千百萬,

    千里大平原展開了游擊戰,

    村與村戶與戶地道連成片……”

    小娃們不知道他情緒爲何起伏。

    但,不知是誰起了頭兒,唱起了地道戰,稚嫩童聲卻蘊藏鏗鏘力量,將歌聲送出好遠好遠。

    “全民皆兵,全民參戰……莊稼漢,嘿,莊稼漢,武裝起來千千萬……”

    跑調的,忘詞的,小孩子們胸膛挺的高高的,自豪的唱着,甚至是路過的上了年紀的長輩,此時都不自覺哼唱起來。

    老者看向前面迎風奔跑,氣勢昂揚的小將們,欣慰地笑着。

    “老首長,那狗……”

    “沒見它看見咱們尾巴都不搖了,一臉心虛?罷了,萬事萬物講究緣分,既然缺了這點緣,何必強求。”

    葉穗姐弟倆不知發生他們真實身份。

    看人家沒跟上,還略帶一些惋惜,老人家講述故事時,眼裏閃着淚花,真情流露,想必是經歷過戰爭的老前輩。

    沒能跟人好好道別,真是遺憾。

    二人本意是找炮樓,但人生地不熟,一路打聽着,竟到了廟會上。

    說是廟會,多數是附近村生產大隊的人來擺攤,賣的是生產之類的工具。

    甚至還有人牽着頭公驢,招呼其它牽着母驢的大隊來配種。

    熱鬧場景下,時不時也會看見拎着箱子賣糖,賣包子的流動攤販,但都是偷摸摸,鳳毛麟角般的存在。

    過年就是個氣氛,胡玉州年齡小,往常也沒見識過這熱鬧,忙得眼睛險些不夠用。

    吃了糖稀,花生糖,啃了包子,別管東西乾不乾淨,就圖一樂呵。

    穿過熱鬧的長街,遙遙看見炮樓,戰火瀰漫的歷史已經過去,它作爲見證者矗立在煙雨風霜中。

    這趟總算沒白來。

    胡玉州抓着她手,擡頭仰望着這龐然大物,腦袋裏全是小英雄們捐身爲國的畫面。

    正肅然起敬呢。

    身後突然傳來驚喜聲,“哥,快看,快看!”

    黑虎先於葉穗做出反應,它脖子晃動,想掙脫開項圈,可惜失敗,那麼大的身子焦急在原地轉悠幾圈,最後只能躲到葉穗腿邊。

    大腦袋貼在她腿上,頗有種掩耳盜鈴的意味。

    葉穗眯着眼,看向來人,巧的是,一行人裏竟還有幾個熟面孔。

    黑虎原主人溫家兄妹,還有另外一對兒姐妹花。

    “是你?”

    冤家路窄,姐妹花中一人還是老熟人,是跟她搶白糖的姑娘。

    江梔覺得無比晦氣,年頭因爲白糖的事,她在家人心裏可丟了臉,葉穗害的她整個年都沒過好。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你怎麼在這?”近乎質問了。

    葉穗沒搭理她。

    坦然望向那對兄妹。

    “它真的回你這了,我爺爺跟我這麼說,我還不信呢!”

    擔憂幾日的心終於落回原地,上次找狗時雖然有些小摩擦,但葉穗總體上,還算得上挺通情達理。

    所以她以爲這次也不例外,她會順利還給自己。

    在看見狗子後,她自然而然要牽回去。

    誰知葉穗躲開了她。

    溫琳琅看着落空的手,疑竇漸生。

    “你什麼意思?”

    “狗子我還回去一次,並不代表會有第二次,溫同志,狗子丟了兩次,兩次都是你們沒照看好而跑丟的,此時你帶回去,要有第三次呢?

    第三次它還有這麼好運,活着見我?平心而論,你們不算好主人,所以,我不認爲你們有權利再帶走它。”

    聽到不會送它走,黑虎咧開嘴笑了。。

    溫琳琅啞口無言,想反駁,一時間詞窮,她她她,那丫頭爲啥這麼伶牙俐齒。

    江家姐妹知道狗子對溫家有多重要,他們年前辛苦忙碌,都是爲了找它。

    眼下看見對方蠻橫不還,臉色難看起來。

    江清溪不知對方底細,暫未言語,只是打量着葉穗。

    但跟她有前仇的江梔,此時可不說那麼多。

    “歪理,全是歪理,省城到本市,足有一百多公里。它一條狗怎麼可能跋涉回來,分明是你私下蠱惑,偷走了它!

    欠債還錢,物歸原主,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哪是你狡辯幾句,就能顛倒黑白啦?

    你快還回來狗子!”

    說着她要搶狗繩。

    葉穗一躲,江梔重心不穩,徑直撞向溫琳琅。

    她扯住溫獻站穩了身子,溫琳琅卻栽進了地裏。

    正當她天旋地轉分不清東南西北時,冷風吹過,將大伯母從國外帶回來的帽子,吹到遠處。

    “我的帽子!”也不顧身上疼痛,想都沒想,拔腿去追。

    黑虎此時卻一反常態的暴躁起來,不停朝她的方向狂叫,在見到對方沒停下的打算後,使勁掙脫開項圈,朝她飛奔而去。

    胡玉州不解其意,但他害怕狗子被人帶走,也追了過去。

    帽子體積小重量輕,被鳳吹得跑的飛快,溫琳琅追的氣喘吁吁時,見狗子突然攔在她身前。

    不懂它一個勁叫,還試圖擋她腿前是爲何,滿腦子只是帽子的人,敷衍似的說了句你乖。

    前路被擋着,她趁狗不備,換了方向,但就在此時,腳下傳來輕微的‘咔擦’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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