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她並不陌生,是已經打過好幾次交道的周敬文。

    跟上兩次的打扮不太相同,此次髮型有點像是港臺明星,還穿着黑色毛呢大衣,皮鞋。

    因爲有比較,他就格外鶴立雞羣。

    葉穗猜到很多人,唯獨沒有往他身上想。

    不過人來了,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

    她沒搭理對方,先跟二商局的來人握手打招呼,“這位同志有點面生,是剛調來的幹事吧,以後還要一起工作,還請多多照顧。”

    年輕幹事緊張的同她握手。

    這姑娘的名聲可是穿得響亮,那些前輩們一聽要來跟她打交道,各個推諉,要不是他剛調進來,涉世未深,這事也不能落他頭上。

    “不敢,不敢,您先前工作做得很好。”

    商業互吹了好一陣。

    周敬文沒看見稅務人員的身影,以爲他們辦完事先走了,回去會商量下對她的處罰以及對廠裏的安排。

    勝券在握的朝她伸手,“你好,咱們又見了。”

    葉穗敷衍似的跟人握手,態度絕算不上好,對方也不惱怒,收手揣回兜裏。

    在門口說話不太像樣,正巧這會已經到飯點了,招呼杜三去食堂打點飯菜,他們邊喫邊說。

    葉穗眉眼帶笑,她現在迫不及待看着那人知道真相後,會是什麼表情。

    食品廠管飯,但好些都是職工自己交糧食,糧票,然後單位再補貼一些。

    只要是做大鍋飯,很少能好喫的了,平時做的最多的是玉米麪窩頭、白菜跟土豆蘿蔔做的大鍋菜。

    清湯寡水,上面一點油花都沒飄着,玉米麪窩頭是用八分沒磨精細的玉米麪,還有二份高粱面做好的。

    跟她廠裏的玉米麪窩頭沒得比。

    一喫就拉嗓子。

    打好飯,招待二人喫飯,這年頭別管家裏啥條件,都對糧食有種天然的感情,沒人會浪費。

    所以即使客人面露痛苦,但他們還是硬塞下去,反觀東道主好像沒覺察到東西不好喫,喫的香甜。

    周敬文看向對面的姑娘,咋覺得幾天不見,這姑娘越發奪人眼眸了?

    “看來你們不像是外面說的那麼風光,條件挺惡劣啊。”

    小幹事以爲食品廠生產喫食,糧食肯定不緊張,沒想到喫的還沒他們單位好。

    杜三把最後一口玉米饅頭塞進去。

    “你們今天來得不巧,好點的窩頭賣完了,就剩四個,我們全部讓給你們了。”

    “不對啊,那你們喫的不也是……”

    說起這個,杜三面上露出羞澀,“這是我們自帶的窩頭,是我們自家食品廠產的,本來也想讓你們嚐嚐的。

    但葉穗說,你們代表的是公家單位,不能讓糖衣炮彈腐蝕了你們,所以就拿僅有的糧票請你們喫咱們勞動人民的喫食。

    拉近彼此關係。”

    小幹事被糊弄的沒任何懷疑,一下肅然起敬,剛纔吞不下的窩頭這會兒也香甜不少。

    他要拉近跟人民羣衆的關係,要當好人民的公僕。

    周敬文放下手裏難以下嚥的東西,這分明是給他們下馬威,倒被這丫頭舌燦蓮花說的有鼻子有眼。

    前段時間,他指出自己買的是贗品,讓他在接下來時間裏,變成茶餘飯後的談資,這讓人恨的牙癢癢。

    他這人,遠不是表面那般儒雅溫厚,這兩年私下積累,讓他手裏資本越來越雄厚。

    想報復一個女同志,簡直輕而易舉。

    知道她現在跌到陷阱,他心裏是快活的。

    被人捉弄來了個下馬威,他很生氣,但生氣之餘,又被勾起幾分征服欲。

    “葉同志,我從朋友嘴裏聽說,你在稅上面有點麻煩,做了假賬,讓稅務機關查閱了是吧?一個年輕人,也沒有多少閱歷的人,喫點虧是可能的。”

    “稅務這一塊,水很深,你疏忽弄錯的話,情有可原。

    但我聽說,葉穗同志在稅務上很是精通……”

    這就在挑撥起來。

    “無疑是犯錯,還有改過來的機會,但要是刻意鑽空子的話,那就屬於心術不正,一個企業,廠子,不管大小,都要遵循本分經營。

    葉同志,你這次走了歪路了。”

    這麼早就來,話裏話外說的都是別人不清楚的內幕,這事他要不是幕後黑手,葉穗把自己腦袋當球踢。

    見他長篇大論,就是不說目的,葉穗打斷了他的喋喋不休。

    眉眼滿是不耐,“直接說來意,我沒時間!”

    那個小幹事,終於從噎人的饅頭中解脫出來,也就說明了來意。

    前段時間,他就跟二商局的領導談論過,說是看到新鮮血液注入到廠子裏,食品生意有着廣闊前景。

    他有錢想投資技術、資金跟設備,讓那個小廠子更加規範化。

    但中間隔着葉穗,他們搖擺不定。

    有資金投入,這是市政那邊喜聞樂見的,效益好,銷售多,這證明這個老大難煥發生機了。

    葉穗很好,廠子在她手裏也在逐漸壯大,但這種小打小鬧式的生產,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現在有人看上了生意,不意味着還基建錢的速度就更快了?

    但礙於葉穗的名聲,大家有這心思,卻不敢照做。

    誰知今天得到信兒,說她故意做假賬,這不機會來了?

    他們不是卸磨殺驢,就是以這個爲條件,讓她退一步,允許資金投入,同時二人職位相當。

    戰戰兢兢說完,不敢看對方。

    人家剛出問題,就來分散她的權利,好像確不太厚道。

    葉穗長抒口氣,“原來打的是這個算盤。”

    她恍然大悟的模樣,更加讓二商局的幹事羞愧。

    周敬文斯文面孔上浮現快意,“雖然我注入資金多,但在利潤分配上,我不會讓你喫虧,我八你二如何?”

    這個葉穗一手盤活的廠子,他們又是下套又是搞什麼資金投入,空手套白狼不說,還一腳把她踢出局了!

    杜三氣憤過後,又想起事情關鍵。

    大笑道,“你們算盤打空了,我們沒犯錯誤,而且,也不接受你們的投入,打哪兒來的回哪兒去吧!”

    簡單把免稅一年的消息同他說了。

    周敬文猛地擡頭,見二人不似作假,心沉底了,這個女同志果然沒那麼好處理。

    她面上笑容那麼得意,刺激的他腦袋發暈。

    就在這時他看見熟悉的身影走來,低頭望向這個笑的跟狐狸似的,背對來人的姑娘。

    一個念頭浮現,他勾脣一笑,俯身向葉穗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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