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身子急劇下墜的瞬間,手臂被人拉住,胡光華擡頭,一張年輕面孔映入眼簾。

    對方好像不太想救他,那張臉上滿是嫌惡。

    黑着臉拉回他,將驚魂未定的胡光華重新綁住,毛巾塞嘴,行雲流水般做完這一切,還自言自語一陣兒。

    大概意思是遊戲還沒結束,他還不能死。

    腦袋提在褲腰帶上的男人,經歷過太多,就算對方說的話可怕,就算他大咧咧不怕被人看見長相,胡玉州還是儘可能低頭不看對方。

    知道人長啥樣,那可是一點活命機會都沒了,他心裏掀起風浪,表面還是平靜無波。

    許麒麟坐在車廂一角,啃着能噎死人這餅子,喝的是結着冰茬的涼水。

    聽見胡光華肚裏飢餓叫聲,大發善心把水跟乾糧遞給他。

    至於人喫不喫喝不喝,他也不予考慮。

    有一整條火車線,十來年都在火車車廂裏過日子,胡光華知道自己被人藏在哪兒。

    就是行駛中的運貨車廂裏。

    “就算江潮有天大的本事,也猜不出你現在在哪兒,三天期限馬上過去,今晚就是你的死期。”

    江潮是個可怕又可敬的對手,說實話,不是提前有人報信,他還真跑不掉。

    爲何這麼篤定他找不到,是因爲自己逃出來後,第一件事兒就是抓人逃到火車上。

    在機務段停留的車,發往天南海北發,到時候車一走,江潮有天大本事,都找不到他。

    只要時間截止,他就是贏了。

    他有嚴格的時間觀,說好三天就三天,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

    夜幕降臨,黑暗籠罩大地,二人一左一右,盤踞在車廂對立角。

    黑顏色、車節數多,還是燒煤的老式列車,在黑暗,蜿蜒曲折的鐵路上一往無前地行駛。

    與此同時公路上,一輛油門踩到底的汽車,疾駛在路上。

    江耀安拎着從那許家翻出的老棉鞋,不懂江潮怎麼靠這個追尋犯罪分子。

    “雖說你職位比我高,原則上該我該服從你,但我還想多嘴問一句,就憑一雙鞋,是不是太兒戲了些?

    咱們要是找錯地兒,後果不用我說你也清楚,你把那些人鎖在屋兒裏,回去少不了一頓罰。

    要是再找不到嫌疑人,還不定怎麼被他們笑呢。”

    江潮呢,也沒在意他的質疑。

    雖說眼前是化不開的黑暗,但他仍舊遊刃有餘。

    沒回答他的問題不說,甚至反客爲主,“魏冠華什麼時候接觸江家的?”

    江耀安以爲他開車疲乏,故意說這個來打起精神,聞言思考了片刻,“好像有些年頭了,那會我小叔剛在省城那升到局長。

    你也不要怨他,咱們眼裏封建糟粕的東西,但在那些人心裏,是過命的情分,人家找上門了,還拿着當年的信物來的。

    施惠的恩人過世了,他再毀約,不是豬狗不如了?”

    江潮不接他話。

    只是旁敲側擊問了好些內情,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對方還在喋喋不休,不得已,他只好把人往案情上帶。

    江潮跟江耀安算是直系親屬,但關係不好嘛。

    本以爲他會藏着掖着,跟他玩心眼。

    先前大海撈針似的尋找丟失的贓款,他不就這麼幹的?

    一羣兄弟吭哧吭哧挖了兩天,錢沒找到,最後倒給人家挖了地基,更可恨的是,這個人情好處還落在了他頭上。

    但眼下開車的男人坦然同他分析案情。

    “走訪調查時,許麒麟的身高體重,咱們都有了大致瞭解,單憑他一個,是無法這麼快速度帶人潛逃。

    巧的是,在我們收集證據時,有人來報案,說是自家牲口不見了。”

    見對方還是一知半解,少不得再解釋。

    “我到那看了下,牲口圈裏有人的腳印。根據這雙鞋,還有偷盜者的腳印,就能判斷出是否同一人。

    憑藉壓力分佈、磨損部位和形態體徵的判斷,就能追尋到他的足跡。”

    江耀安這會終於明白了。

    怪不得他先前總在地上找痕跡。

    追到機務段後,打聽了今晚哪批次火車出站,各自的方向跟目的地,還有站點停留的問題。

    巧的是,在合適的時間段裏,就一輛火車出站了,火車運貨到哪兒,目的地,經停站點都是可以查閱到的。

    雖然江耀安不太服氣這個堂弟,此時此刻,也不得不甘拜下風。

    “不對啊!”片刻後他提出質疑。

    線索已經查明,人也知道去哪兒了,那爲啥還讓他當寶貝似的,保管着一雙破鞋?

    憤憤不平時,他已經把車熄火,示意二人換個位置,他還在等個解釋時,江潮已經在後面睡着了!

    …………

    時間一去不回頭的過去。

    距離遊戲結束時間,還有半個多小時。

    屆時火車會穿過一個長長的山洞,三四分鐘後,會過一個差不多四十多米高的高架橋。

    到那個位置,胡光會在那個時間,被他扔到高架橋下。

    高空墜落,他會很痛苦地死去。

    就算屍體被人發現了,短時間內也沒人清楚他是誰,而那個時候自己已經逃到深山野林裏,改名換姓。過另外一種生活。

    “你不要怪我,怪就怪你太不安分,非要走這條路,我現在解決了你,可以還社會一個安定。

    現在的歷史是錯誤的,我要撥亂反正,

    只要給我時間,十年二十年,大家會明白我做的纔是對的。”

    胡光華知道自己逃不過,也不藏着掖着,面上沒懼怕,冷靜道,“我相信江潮能找到我,還有半個小時,咱們拭目以待。”

    “你現在最好乞求他別來,因爲他來也是有來無回。”

    胡光華面色未變,但心裏已經泛起嘀咕,他這話什麼意思。

    江潮可是公安,他有啥底氣,說人有來無回,難不成他還有幫手?

    對方是誰。

    是自己以前的仇家?

    還是想要吞了他生意跟人脈的對頭?

    可惜不管他怎麼詢問,那人都默不作聲,許麒麟看着手錶,已經開始倒計時。

    三十分鐘,二十分鐘,十分鐘。

    他很是享受人在面對死亡時的惶恐跟驚懼。

    他手段多狠,到頭來都不願意讓人死個明白,就讓人在抓心鬧翻的好奇跟面對死亡的惶恐中,消失。

    世界上沒免費的午飯。

    別人給他通風報信,作爲回報,他冒險當回誘餌,江潮愚笨,找不到他行蹤,那最好,他跟江潮相安無事,只犧牲胡光華一人。

    但他要是真那麼聰明,抓到自己,其實相當於給自己挖了墳墓。

    因爲有人早等着他跳進埋伏圈呢。

    咣噹咣噹,山洞過去了,最後的時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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