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這種人,他說每一個字,葉穗都不想聽,但這人像猜出她心裏所想,用欠揍口吻,把來龍去脈說了。

    江潮停職是件大事,只有相關人員清楚,他之所以得信兒,也是從他姑姑口中得知。

    這些日子,江家男人各個唉聲嘆氣,都在同個家庭生活,這種消息根本藏不住。

    他是從姑姑那聽說的。

    在外人眼裏,他鳩佔鵲巢,搶走江潮一切,但寄人籬下的生活,又豈是那麼輕鬆,家裏的爭吵、外人談論他時,隱晦的惡意跟打量,同樣讓他苦不堪言。

    也可以說他是喫飽了砸碗,不可否認的是,江潮是籠罩在頭頂上的大山,是他不快樂的起源。

    還以爲那姑娘真這麼淡定,無動於衷,她默默消化信息後,說,“你在放屁!”

    江潮實力,她很清楚,任務失敗她信,畢竟他是人,只要是人,就沒不失敗的。

    但你說他丟了官,這萬萬不可能。

    對方也很滿意於她的錯愕,“你回去看看,就知道是不是真的,葉穗,你說你個姑娘家,撐這麼大攤子做什麼?

    我要是你,就把自己風光嫁出去,這廠子眼下不能做食品,只賣饅頭什麼的,能掙個什麼錢。

    我清楚當時修繕小紅樓,重鋪暖氣管道,拾掇廠房花了不少資金,我給你一萬,你把廠子讓給我唄。”

    就差說句,這東西在你手裏也是浪費,你還是趁這有點價值,早些拱手讓人的好。

    先不說當初她修繕時花了多少錢,費多少功夫,單說這人不把女人看在眼裏,處處嘲諷她的做派,她也不能輸。

    “我行不行,你無權評判,你打哪兒來的還回哪兒去,我就算跟廠子一起耗死,也不轉交給你!而且,你等着看,女人也能撐起半邊天!”

    更中二的話,她沒好意思說。

    廠子會在她手裏,發揚光大!

    瓦藍的天空下,小紅樓牆壁上爬滿了翠綠的爬山虎,風吹來,猶如綠色波浪,連綿起伏。

    周敬文收回視線,“我拭目以待。”

    …………

    葉穗面上鎮定但在人拐角看不到的地方,已經拔腿跑着,無所不能的人,突然這樣,誰能放的下心。

    正往家跑着,身後有鈴鐺聲響起,她讓開地兒,聲音還是沒停,誰這麼沒眼力見啊,扭頭狠狠瞪向來人,那個身形挺拔筆直,肩寬窄腰的男人,就躍入眼簾。

    她朝人奔去時,江潮也下了自行車。

    初夏的風已經帶着些燥熱,葉穗臉頰通紅,汗滴直冒,反常模樣讓他喫驚。

    “着急趕回去,是家裏有事嗎?”

    幾天不見,這人下巴上帶着青色鬍渣,整個人透着些粗獷,葉穗一肚子話想問他,但想着保密原則,還是吞下話題。

    在人來人往的街上,抱了他一下,催促他回去。

    每次她有難處,江潮都是背後支柱,她就算幫不了忙,也會陪伴好他。

    二人靜靜往家裏走,中途去國營飯店吃了個飯,路上他一直若有所思,葉穗也沒什麼安慰人的經驗,他們難得沉默起來。

    太陽漸漸羅山,天邊燦爛晚霞,像炙熱火焰,燒紅了半天天空。

    他們剛到家門口,還沒進院子,就聽見裏面傳來大嗓門般的吆喝。

    “弟妹,你現在還不知道吧,你那個乘龍快婿,攤上事兒了。”

    葉穗一聽裏面在談論他,而且還是便宜大娘在,當時就想進去撕了她嘴,關鍵時候,是被江潮制止的,他眉毛高挑,垂着的眼眸看不出喜怒。

    “聽她說。”

    這有什麼好說的,大概內容就是她命不好,剋夫,不然他乾的好好的,怎麼會停職。

    轉而說,就算真落寞了也不怕,反正沒辦婚事,也沒有孩子,現在後悔還不晚。

    葉穗的手都被男人抓疼了,看來他也沒表面那麼淡定嘛。

    “你也是,本來以爲轉了運,誰知又攤上這事,這幾天我咋沒看見他過來啊,是不是覺得丟人,沒臉來了?

    先前我也是傻,還想把小麥的孩子抱給二人養,現在一想,還好當時他沒答應……”

    在這節骨眼上,江潮才帶着她進去。

    正淺笑,滿是得意的婆娘,看見他們進來,笑容有些勉強,也不說話了,急着要回去,臨走前,江潮卻突然偏題說了句。

    “大娘,你手腕上銀鐲挺好看,是新打的吧?”

    沒頭沒腦,說了這麼一嘴,王彩雲表情訕訕。

    怕被他銳利目光打量出什麼,結結巴巴說些含糊話,跟陣風兒似的跑了。

    李紅英也滿是擔心,想詢問,但被人打斷,江潮關上了院門,只說,他現在在配合調查,其餘細節不能多說。

    母女倆也不是刨根問底的人。

    只說讓他放寬心,一切會否極泰來。

    晚上他要在家喫飯,就算有他安慰,李紅英還是掩飾不住自己情緒,怕給孩子添亂,拎着籃子說是去買菜。

    葉穗帶他回自己屋兒,掏出擦臉油,給人擦了下起皮的臉,放回去東西時,一個笨重的腦袋,貼在後背。

    是江潮。

    江潮也只有在熟悉的人跟前,才泄露了自己的疲勞跟脆弱。

    本來以爲這些日子,一點收穫都沒有,但來她家,才發現到驚喜。

    突破口,就是葉穗的便宜大娘。

    他被停職,現在尚且是個祕密,因爲一旦傳出去,那他停職原因,就得公佈出去,而那個精密儀器的來歷,是大家共同要保守的祕密。

    周敬文知道,是因爲在江家得來的便利。

    而且他跟一家子公安打交道,最基礎的反間道理是懂的,他會跟葉穗說,但不會把消息再傳給第三人。

    就問這麼祕密封鎖的消息,她怎麼會知道。

    他疲累,又想着事,腦袋就到她背上,但這一脆弱行爲,在葉穗眼裏,就有其它含義。

    她想了想,掙扎了下,最後還是說道,“江潮,你想聽,關於我的祕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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