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阮先生把肖娘子的琴調好了,已經送還回來了。”

    餘晚晚假意翻書的手滯了一下,儘量平和地說:“那找人給肖娘子送回去吧。”

    松年應聲,去安排這件事了。

    留下餘晚晚一個人在書房之中,卻怎麼也集中不起精神也放鬆不下來玩樂了。

    她隨意拿了一張紙,又在上面畫起了小烏龜、小豬,不過這次她進步了不少。

    自從跟着褚昱學了幾天寫字之後,她照着褚昱自己寫的名字,學會了描他的名字。

    故而在每個小豬下面,都有歪七扭八的兩個字“褚昱”。

    餘晚晚無端地有些難過,不由自主地推測着褚昱和肖三娘子之間是怎樣郎情妾意、琴瑟和鳴的。

    褚昱那張不苟言笑的臉,一定笑得跟秋日裏開放的菊花似的燦爛吧。

    她暫時想不出別的形容。

    於是又在那張紙上畫了一朵花,在底下標上了褚昱的名字。

    畫着畫着,也不知道是被自己幼稚的行爲逗笑了,還是想到了褚昱跟這些小動物的結合,她笑得停不下來。

    又怕外面的小僕聽見,她只能掩住自己的嘴,笑得癱軟在椅子上。

    餘晚晚看着自己的“大作”,忽然覺得自己還是挺有畫畫天賦的,比起刺繡或者別的。

    她拉開了一個大櫃子,裏面是褚昱平日裏作畫的一些工具。

    無師自通地,她調了些顏料,給自己的“大作”美美地上了個色。

    “鐺鐺。”門外的小僕敲門,餘晚晚連忙坐正,把自己剛剛畫的東西扯下丟到地上,防止被人看見。

    “進。”

    誰知進來的除了松年,還有肖三娘子,帶着她的女使。

    兩位漂亮的女娘一走進來,滿室盈香,餘晚晚嗅得出來,這是秋日裏的木樨香。

    肖三娘子給“褚昱”見了禮,落落大方,不見往日的羞澀之情。

    餘晚晚有些尷尬與不知所措,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態度對她。

    “松年,叫人給三娘子看茶。”她吩咐道,這總是沒錯的。

    肖三娘子連忙阻止他:“不必了,我來是向褚郎君當面道謝,馬上便走。”

    “有容,把書給褚郎君吧。”她吩咐自己的女使。

    女使將手中拿着的錦盒打開,放在書桌之上。

    “我是來歸還褚郎君的琴譜的,郎君你看一下,多謝郎君借我琴譜,雙娘確實從中學到了不少。”

    餘晚晚掃了一眼,果然是那日借給她的琴譜。

    “不過是一本琴譜罷了,何必急着歸還呢?”

    “我馬上要定親了,再留着郎君的東西,怕是不好,今日來也是想當面謝過郎君。”

    肖三娘子淡淡地笑着,餘晚晚發現這次的她與上次的她比起來,眼中全然沒有那些戀慕了。

    “定親?”

    和誰定親,不是褚昱嗎?餘晚晚疑惑了。

    “是啊,祖母的病好些了,冠英侯家便派人來將親事定下來了。還要多謝褚郎君提點,我與那位小侯爺接觸過幾次,發現他也並非像我想的那般,對我也不錯。”

    餘晚晚忙着管理自己的表情,防止露出什麼驚訝的面色,也不知道該怎麼回話。

    肖三娘子也不多說,又跟“他”道了一遍謝,便要和女使離開。

    主僕二人匆匆離去,小僕端上了上好的茶過來,可屋內只剩下“褚昱”一人了。

    餘晚晚腦中複雜,叫僕人將茶放在一邊。

    她倒了一杯,清透的茶湯上飄着幾朵桂花,是一壺香桂花普洱飲子。

    那天在茶坊,褚昱點的也是這樣的一壺茶,只可惜她沒有好好地品過,便跟他大吵一架不歡而散。

    吵的原因還是因爲自己對他和肖三娘子的莫須有揣測……

    一向厚臉皮的餘晚晚也不由地雙頰發熱,恨不得收回自己所有說出口的話。

    晚飯過後,餘晚晚又回到了書房。

    她撿起了下午自己畫的那張《“褚昱”和諸多動植物》,臉又開始燙了起來。

    不過,她當時看肖三娘子確實對他有意,她也沒說錯。

    而且褚昱也長嘴了,他爲什麼不解釋呢?

    餘晚晚又酸又澀,好像是晚上喫的那塊山楂糕還化在嘴裏。

    想了一會兒,索性將那張“大作”揉成一團丟到了紙簍子裏,似要把這股子糾結一起丟進去。

    扔掉了那張寫滿褚昱名字的紙,餘晚晚心情好多了。

    她現在是“褚昱”,大丈夫能屈能伸,既然誤會了他,那下次就給他道個歉吧。餘晚晚在心裏這麼安慰自己。

    她端過一旁的那個荷邊青瓷筆洗,打算將毛筆洗過,便去睡覺。

    筆洗中盛着清水,燭光之下清水映出淡淡的暖色。

    “褚昱”的面孔清晰地倒映在水中,隨波盪漾,臉頰的棱角都變得柔和起來。

    褚昱的面孔是極好看的,甚至是美的,江南的風韻將他養成一個面白如玉的郎君,爹給媽生的五官組合在一起,和諧又俊俏。

    長了這樣一張臉,纔是那肖三娘子愛慕他,要以身相許的理由吧。

    纔不是什麼救命之恩。

    餘晚晚手中抓着的一根毛筆投入水中,筆頭在瓷底輕按,筆毫鋪開,墨汁散出,一大灘的墨跡在水中四散,瞬間將清水染黑。

    可“褚昱”那張芝蘭玉樹的面孔非但沒有消失,反而如這一盞被攪亂的墨水一般,凌亂着餘晚晚的心。

    她索性將毛筆一丟,把那碗渾水倒了,不再去看,轉頭收拾起桌上的顏料。

    用水點暈開的硃砂紅從深到淺,變幻出多種顏色,點染在小小瓷盤之中。

    白/粉、花青或濃或重,如同女子多彩的上妝盤。

    餘晚晚心思一動,重新舀了一碗清水過來,“褚昱”清俊的面孔重新出現在水面上。

    只見她重新拿起毛筆,蘸了一點硃砂紅,沒有往那畫紙上點,反而是塗抹到了自己的臉上。

    玉面乾淨的小郎君,臉蛋上被抹了兩坨紅硃砂,活像一個年畫娃娃,可又清瘦,不是過年會掛在家裏的那種。

    “噗,哈哈哈哈~”餘晚晚笑了幾聲,又沾了些暈開的淺色硃砂,點染到了脣上。

    水鏡之中,“褚昱”的兩片薄脣像染了花汁子一樣鮮紅欲滴,又透着水光……

    餘晚晚突然臉熱,伸手蹭過脣,將上面點的硃砂全都蹭掉。

    手背上沾染了一層淺紅的顏料,兩片柔軟的脣瓣上的顏料雖然掉了,可慘遭一番□□,自內向外地散發着紅暈,更加嬌豔欲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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