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晚晚攥緊了碗沿,輕聲說了一句:“我有點難受,不見了吧,爹你幫我恭喜他。”

    餘大安擔心地問:“你還燒不燒,要不要請個大夫看看?”

    餘晚晚搖頭:“不了,我就是嗓子疼,他不是還有殿試呢麼,讓他好好準備,我怕傳染給他。”

    餘大安點了點頭,提醒她好好吃藥休息,便去回褚昱了。

    餘晚晚回了房間,猶豫了幾瞬,還是走到了窗邊。

    她輕輕推開窗戶,果然看到了褚昱的背影在樓下逡巡。

    遲疑了片刻,她又小心地關上了窗戶,生怕被褚昱發現。

    窗子邊涼氣四溢,又過了一會兒,她怕褚昱還沒走,再凍着了,又掀開了窗戶往外看。

    褚昱已經離開了,外面只有沉暗的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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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餘晚晚身體素質強健,吃了兩貼藥已經好多了,白日裏已經能在院子裏頭曬太陽了。

    那隻小橘貓窩在餘晚晚的懷裏休憩,陽光之下,它橘色的皮毛微微油亮,暖烘烘的一團,還在不停地打着小呼嚕。

    餘大安和孫雪娥都去鋪子上忙活了,他心疼女兒,便叫餘晚晚在家裏好好休息。

    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餘晚晚放下貓去開門。

    來人竟然是兩位官差,身着衙門的制服,還配着刀,有幾分嚇人。

    “這兒是餘大安家嗎?你可是餘大安的女兒餘氏?”

    餘晚晚不明所以,點了點頭道:“正是。”

    “請跟我們走一趟吧。”

    餘晚晚內心不安,問這兩位官差,他們也默不作聲,不肯透露是出了什麼事情。

    所去官府也非雲京的府尹衙門,而是一處陌生的衙門。

    待進了衙門大廳,餘晚晚看到了站在廳內的褚昱,還有一位眼熟的男子,更是緊張與忐忑不安。

    “堂下何人,報上名姓?”

    餘晚晚忙朝堂上大人行禮:“民女餘氏。”

    “趙檀,你所見之人,可是堂下這位女娘?”端坐在堂上的紅色官服的官員老爺發問。

    站在一旁那位令餘晚晚眼熟的男子,仔細地瞧了幾眼她,眉頭緊皺,低沉着聲音道:“那日學生所見的是個男子,這,確實與她有幾分相似……”

    官員老爺拍了一下驚堂木,又問餘晚晚:“你可認識這位郎君?在何處見到過他?”

    餘晚晚被嚇得一個哆嗦,看了一眼褚昱,見他對自己鼓勵地眨眼,便“如實”回答道:

    “民女認識,是,是在八月柳郎君舉辦的桂花宴上。”

    “柳郎君,你可認得這位女娘?”大人又問,坐在一旁的一位郎君起身道:

    “應該是這位女娘,當時扮作男裝,跟在褚郎君身旁。”

    褚昱這時拱手請陳:“學生與餘娘子兩情相悅,恰逢柳郎君桂花宴,學生早有耳聞景園風景如畫,便想帶餘娘子去看看,又怕壞了她的名聲,便叫她扮作男裝。餘娘子不曾進學,家中也無私師,只是粗識得幾個字,如何能做學生的筆替?請大人明察。”

    趙郎君狠狠剜了褚昱一眼,道:“那日是我親眼所見,褚郎君救過落水的肖三娘子後在畫舫隔間,最後那首詞便是這位餘娘子代筆之作!”

    餘晚晚倒吸了一口冷氣,隱隱約約明白了這是發生了什麼。

    這位趙郎君自那日景園之中便對“褚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盯着他碰瓷。

    最後爲他遞上紙箋的也是這位趙郎君,許是畫舫上的小門未關好,讓他瞧見了那首臨別寄情之詞是褚昱所寫,這纔來誣告他。

    “餘氏,褚昱所說可是實情?”

    餘晚晚連忙點頭:“是是是,是實情,民女與褚郎君,確實是,‘兩情相悅’,已經訂親。不過民女出身屠戶之家,大字不識幾個,哪裏能替褚郎君吟詩作詞。”

    趙郎君氣歪了嘴,硬着頭皮道:“那你也許掌握了什麼他不可告人的祕密,不然爲何他要娶一個卑賤的屠戶女爲正妻?”

    餘晚晚心上一絞,既有對這人辱罵貶低自己與誣告褚昱的氣憤,又有戳中了自己自尊的痠痛。

    “屠戶女怎麼了,你不喫屠戶宰的豬嗎?”她都有幾分口不擇言了。

    褚昱連忙開口:“我與餘娘子的事乃是私情,於公務無關,趙郎君這純粹是胡攪蠻纏,我朝之中向來是兩情之悅不問出身,更何況我也不過是商賈卑賤出身,承蒙聖上不棄,開恩允許商賈科考,但這都非趙郎君可以隨意揣測侮辱之由。”

    在場之人都知,本朝開國先君大開恩典,廣收人才,排出衆議,允商賈出身人士參與科考機要,朝中亦有商人出身的重臣。衆人也皆知,當今聖上的母親太后大娘娘,出身寒微,乃銀匠之女,還曾嫁與他人。

    褚昱當然不敢妄議聖人,只能拐彎抹角地說,這純粹是小人之心。

    堂上的大人還未發話,又有兩個官差引來了一位美婦人。

    “民女陳氏,見過大人。”

    陳娘子盈盈行禮,正是七夕那日餘晚晚和褚昱所撿到的那位小女娘的母親。

    “陳氏,這兩位,你可認得?”

    陳娘子仔細看過餘晚晚和褚昱,點了點頭:“民女認得,這是七夕那日在街上搭救小女的二位恩人。”

    “那這位郎君,可曾向你府上送禮行賄?”

    陳娘子聽聞這話,驚得連忙下跪:“民女不知,民女一介內婦,從不過問公爹之事。那日二位恩人將珍娘送還至府尹衙門處,民女從未告知二位公爹是何人。只是爲了感謝這位小娘子,向她家送了些財物,此乃民女私銀,與程家無關,此後民女再未見過二位,更不知這位郎君姓甚名誰,家住何方,是何人士。”

    春寒料峭,陳娘子臉色嚇得發白,額間也冒出了細汗。

    餘晚晚也連忙跪下,朝堂上大人陳情,細訴此事來往經過。

    “大人,我朝科舉向來有鎖院制,程大人都不知會是今年科舉考官,學生如何得知。若說學生賄賂考官,實屬無稽之談,學生不僅從未向程大人行賄,更未見過程大人,進貢院後,才知程大人爲考官,更不知那日好心搭救的女娘,便是程大人的孫女。”

    褚昱也跪了下來,腰桿卻是筆直,不肯下彎半分。

    “趙郎君誣陷科舉考官泄露考題,誣告學生賄賂考官,更告學生毫無真才實學,請人代筆,學生一概不認,這些皆無真憑實據,全靠猜測,學生多年來作文填詞皆存有底稿、訂版,大人可以比對學生筆跡,自然清晰,還請大人還學生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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