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的很慢，彷彿腳步上，蘊含了萬鈞重力。
每一步落下，渾身的鮮血流下，順着他的靴子，在地面上留下了一個血紅的腳印！
一步，一步……
坡上的妖獸，就這般寂靜地，伸長了脖子，注視着緩緩行走的文元。
終於，文元來到了那個地方，他身子站得筆直，神情睥睨地望着坡上的所有妖獸！
此刻的文元，本已是強弩之末，但那蓋世兇威，卻依舊震懾住了所有妖獸。
時間，慢慢流逝過去。
坡上，一片寂靜，彷彿空氣都是凝固的，似乎這一片空間，被人定住了！
而在這時間的流逝中，文元眼中的紅芒已經消退，一陣陣虛弱感，在他的四肢中泛起，這時候，即便是一個練氣後期，都有可能擊敗他。
可是，文元就這樣站着，卻沒有一個妖獸敢於上前。
漸漸地，文元感覺自己的視線，有些模糊了。
他看着眼前漫山遍野的獸影，視線中彷彿出現了重影，就連他腳下的地面，都有些不清晰。
他身子微微一抖，腳步一個踉蹌，險些向前傾倒。
他及時穩定了下來，不過，現場的妖族時刻注意着文元，此刻不由紛紛一怔。
旋即坡上的寂靜被打破了，妖獸羣中發生了一些騷動。
“這魔王快休克了，大家一起上啊！”
“殺了他，就能夠離開這裏獲得自由！”
所有妖獸的眼睛都紅了起來，本來在文元的兇威下壓制的貪婪之心，立即爆發。
一個個都貪婪地望着場中的文元，這時候，稍微有點眼力的，便看得出來，文元已經是虛弱至極！
等待了片刻，妖獸羣中終於有按捺不住，大吼一聲，衝了出來，直奔文元而來。
“吼！”
那妖獸是一隻刺蝟，達到了築基初期。
它飛快地衝到了文元的面前，強壓下心中的恐懼，身體向文元扎去。
文元擡頭眼睛，沒有絲毫波動的眸子看了一眼這妖獸。
後者心中一顫，但它已是離弦之箭，不得不發，因此咬牙中，更加用力撞去。
文元冷笑一聲，儘管他的視線已經模糊，但那心中的戾氣，卻無法磨滅。
他大吼一聲，提起全身力氣，在血管崩裂中，拳頭被他舉起，狠狠轟去。
那妖獸面色駭然，正欲後退，但已經來不及，直接把它砸成了一堆肉泥！
而文元發動了這一拳，體內的傷勢更加嚴重，身子不由自主地搖晃了一下，險些摔倒。
“他沒力氣了，大家一起上啊！”
妖獸羣中有妖獸吼了一聲，飛出了七八個身影。
在這些妖獸的帶動下，妖獸潮暴動了起來，所有的妖獸都爭先恐後，如黑色的潮水，向山頂涌來。
從高空中望去，包圍圈中荒涼的土黃山頂，隨着妖獸羣涌動，那圈子急速縮小，土黃大地被黑色妖潮所代替。
而在包圍圈中央，文元一頭黑髮散亂，披散在頭上，宛如地獄中的厲鬼。
他透過髮絲間的縫隙，看到了鋪天蓋地，從四面八方涌來的妖羣。
他彷彿一葉扁舟，即將被黑壓壓的人潮所淹沒。
是什麼，讓你吶喊？
文元嘴角露出沒有人看得見的笑容，他忽然想到，如果我死了，許多年後，還有沒有會不會記得，曾經有一個叫文元的男子呢？
文元伸手抹掉了眼角的血水！
他沖天而起！
張開懷抱，仰天，長嘯！
聲動四野，天地應和！
是無奈，讓你瘋狂？
還是瘋狂，讓你無奈？
文元帶着猖狂的笑聲，帶着睥睨天地一切的姿態，殺進了妖獸中。
文元身上泛起璀璨的紅色光芒，出手之間威力大增。
文元揮拳殺去，他宛如一道尖刀，將黑壓壓的妖獸羣撕開了一道血紅道路。
一路所過之處，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瘋狂吧，瘋狂吧！
既然整個世界要殺你，你就去殺了整個世界！
文元宛如一個從地獄中走來的魔鬼，披散着頭髮，在幽冥中，發出獰笑聲。
黑白紅三色火焰在他全身燃燒，凡是觸碰到的妖獸，全部燃燒成了灰燼。
文元每殺一個人，便有一縷氣息，從那屍體中漂了出來，鑽進了他的身體。
文元體內的血管，紛紛崩裂，鮮血如泉，從他渾身噴出。
他宛如浴血修羅，猖狂的大笑，手中的拳頭揮動，妖獸羣中被清理了一大片。
一個人，在妖獸的潮流中，帶着沖天的怒氣，瘋狂殺戮！
所有的築基妖獸都驚恐地望着那個沐浴在鮮血中的男子，彷彿在看一頭魔鬼一般，紛紛退避！
文元滿臉都是鮮血，頭髮揮動間，血水灑落。
然而，一個人再強大，面對着前赴後繼的妖獸，還是太微不足道了。
文元在堆積如山的屍體中，擡眼望去，視線盡頭，全是要來殺他的妖獸。
他身已疲憊，力已枯竭，但他卻找不到一個依靠！
就這麼，孤獨的，面對了所有！
永遠都是，獨自承受了，一切！
“哈哈……”
文元仰天大笑，宛若英雄末路。
“再見了，那個她！如果有來世，我還會找你！
再見了，夥伴們，下輩子，再做兄弟吧！
再見了……”
文元望着如洪水猛獸涌來的築基妖獸，他即將在下一刻，便會被淹沒。
在這生死時刻，在這生命最後一剎，他心中那些曾經不能忘懷的人，一一浮現。
帶着安詳的微笑，文元閉上了眼睛，張開了雙手。
他的眼前陷入黑暗，直直往後倒去。
無盡的黑暗，彷彿九幽下的地獄，沒有任何聲音，寂靜得連風聲，都沒有！
一個散發着微弱光芒的光團，在黑暗中緩緩飄蕩。
彷彿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者，漫無目的的四處遊走，一直遊走……
一分鐘，亦或是一年。
那光團緩緩伸展，化爲了一個模糊的人影，這是一個身材修長的男子。
他雙目透露着迷茫，彷彿忘記了前世今生，彷彿忘記了他自己是誰……
可是，他在遊蕩中，卻一直低聲呢喃，似乎在不停地念叨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