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萱眉心微擰,不用問也知道,必定是無相告訴他的。
她垂下眸來,並未做聲。
就算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呢?
前世,已經回不去了。
如今太后已死,她要做的就是好好輔佐勝兒,等大棠朝局穩定,她便去遊歷人間山水,自在快活。
眼見着阿萱沉默不語,無相卻說出了自己心中的擔憂,“貧僧聽聞王爺連夜離京趕往凌城,只擔心,王爺此去兇險。”
阿萱這才擡眸看向無相,“什麼意思?”
凌城那邊並未起戰事,一切都是她與哥舒阿依聯手布的局而已。
就算梁煜去了,又能如何?
怎會兇險?
無相看着阿萱,眸中透着無奈,“依貧僧所見,王爺此行,是與突厥同歸於盡去的。”
聞言,阿萱眉頭驟然一擰。
與突厥同歸於盡?
“你是說,梁煜去攻打突厥了?”帶着他那區區幾千的人馬,他要去滅了突厥?
他瘋了?
無相卻是點了點頭,“施主前世的死,起因有三,紫瑜郡主,突厥,還有王爺。如今紫瑜郡主已死,剩下的,王爺怕是想要一併對付。”
“荒唐!”阿萱被氣笑了,“他前世推着我去死,如今這又算什麼?給前世的我報仇?”
無相搖頭,“貧僧不知,只知道若是被貧僧猜中,那王爺就會造下萬千殺孽。”
阿萱纔不管梁煜會造下多少殺孽,只知道,哥舒阿依在突厥。
如若梁煜真是瘋了,去找突厥同歸於盡,那阿依也會有危險!
“能阻攔王爺的,只有施主。”
無相又說了一句,惹得阿萱甚是煩躁。
“可如今朝堂之上只有我能鎮得住那羣大臣,我若走了,你讓皇上怎麼辦?”
勝兒才四歲,哪怕才智過人,四歲的他又如何能與那羣老奸巨猾的大臣們鬥?
“貧僧可以留下照看皇上。”
“你?”阿萱打量着無相。
以無相方纔那發狂的樣子來看,她是半點都不放心的。
但眼下,無相的內力被她封存,就算是發了狂也沒什麼太大的威脅。
而無相這國師之名還是足夠能讓那羣大臣忌憚的。
只是……
權衡再三,阿萱方纔問道,“沐雲是你傷的?”
無相點了點頭。
阿萱嘆了一聲,“那你就爲他祈禱吧!倘若他能熬過這一關,我倒是可以放心讓紅微留在京城,就算對付不了你,至少也能保皇上一命。”
可若是沐雲死了。
第一個要殺無相的,就是紅微!
到時候,別說是突厥那萬千的殺孽,就是京中這幾個人她都管不過來!
無相的臉上也露出了幾分愁緒,像是深思了一番,而後纔開口道,“沐雲施主,應該不會有事。”
“……”阿萱一臉無語地看着他,“你算出來的?”
可明明沐雲都被打得經脈盡斷了!
卻見無相搖了搖頭,道,“貧僧未下死手。”
所以,應該不會有事。
阿萱看着無相,張了張嘴,但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只衝着無相豎了個大拇指,而後便起身往外去了。
這死禿驢講話,還真是有一套!
不過,到底還是被無相說中了。
沐雲在深夜時分醒了過來,雖很快就又昏睡了過去,但總算是脫離了生命危險。
而三日後,沐雲的情況已經穩定了不少,而阿萱也將一切都交代妥當,方纔帶着念念策馬朝着凌城而去。
目送阿萱的背影消失在城門處,紅微眉心緊擰,心中染着擔憂,“這幾年來,我還是頭一回與她分開。”
心裏這感覺,竟是比起當初與沐雲分開時還要難受些。
“阿彌陀佛。”無相站在一旁,淺淺嘆道,“只希望施主能夠阻止得了王爺,也算功德無量。”
聞言,紅微那雙好看的眉眼不禁上下打量了無相一眼,嘲諷一笑,“她封了你的內力算不算功德無量?”
是無相打傷了沐雲的事,紅微已經知曉了。
面對紅微的嘲諷,無相卻並不在意,只笑道,“算,也算是貧僧之福。”
紅微冷哼了一聲,“阿萱讓我看着你,那你就得聽我的,一會兒進宮後,不許靠皇上太近,聽到沒有?”
她說着就往回走,無相老老實實地跟在其身後,“貧僧領命。”
“等明日早朝,你只需與羣臣站在一起,我會扮作宮女守在皇上的身邊的。”
“好。”
“還有啊,別說老孃沒警告你,你如今內力被封,若真發了狂,老孃可是不會心慈手軟的。”
“施主不必客氣。”
大約是無相回答得過於乖巧了,紅微終於忍不住瞥了瞥嘴,站定了腳步回頭看去。
只見無相就站在她身後一步開外的位置,雙手合十,就這麼看着她,那雙沉靜的眸中仿若染着一絲淡淡的笑意。
這樣的人,怎麼看都是得道高僧,可那日夜裏,她也是親眼瞧見了他那件染血的僧衣的。
阿萱說,發了狂的無相就好像是被惡鬼附身,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一般。
她沒見過,如今倒是有些好奇了。
無相就這麼任由紅微打量着,眸間笑意淺淺,絲毫不在意紅微那全都寫在臉上的心思。
直到,紅微輕哼了一聲,轉身繼續往宮裏的方向行去,那一襲豔麗的紗裙隨着她的步伐輕輕搖晃,分外妖嬈。
看着紅微的背影,無相有一瞬間的愣神,隨即便又跟了上去。
紅微在前面走着,並未再與身後的無相有任何交流。
卻也不知怎麼的,她只覺得後背升起了一股寒意。
一陣強過一陣。
那過於危險的感覺讓她猛地轉身看向無相,只見陽光下,無相依舊是雙手合十,淡然淺笑的模樣。
可,她卻感受不到半點和善慈悲,反倒是那一股森冷之氣,攪得人心中慌亂無比。
無相似乎看出了紅微在害怕,卻依舊沒有停下腳步,緩緩靠近,“施主這是怎麼了?”
他柔聲說着,語氣隱着調笑。
紅微瞬間一驚,猛然後退了兩步,“妖僧!不許過來!”
她終於明白阿萱所說的,變了一個人是什麼意思!
無相卻並未停下,仍舊朝着紅微逼了過去,“貧僧偏要過來,施主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