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春閨殺 >第442章 放妻書
    梁煜知道,阿萱這次走,是不會再回來的了。

    他養她這麼大,自然是最瞭解她,也最知道,說什麼樣的話最能傷她。

    其實從前的事,她又有什麼錯呢?

    紫瑜跟前太后那般害她,她不過是自保,而後反擊罷了。

    是他因着禹王的恩,因着所謂的國之大義,一直在委屈她。

    在她跳崖後的這三年,他都已經想得很明白了。

    是他的錯。

    只是,今日他若不將那些話說得絕一些,又如何能讓她死了心呢?

    他與她,註定是沒可能的啊!

    心中微痛,梁煜不禁深吸了一口氣,只想着將這股痛意壓下去。

    卻不料,這涼風灌入身體,只叫那痛意越發的撕心裂肺。

    放在桌上的手,不自覺地緊緊握拳,顫抖,終於還是沒有忍住,一把掀翻了面前的桌子。

    劇烈的聲響驚動了屋外的沐雲。

    他慌忙行至門外,看向屋內,就見地上一片狼藉,而梁煜正坐在凳子上,低垂着頭,看不清神情,唯有那雙肩膀顫動得厲害。

    於是,他也不敢再說什麼,揉着方纔被阿萱打疼的胸口,靠在屋外的牆上,擡眸望着這昏暗無一點星光的夜空。

    有些後悔,是不是不該替無相傳那番話。

    而另一邊,阿萱回了府。

    念念正在牀上睡得香甜。

    她換下了一身夜行衣,這才緩步靠近牀邊,摸索着那團柔軟的身軀,聽着那沉穩香甜的呼吸聲,心中的痛意卻是越發厲害。

    是啊,梁煜說得對。

    如若沒有當初的意外,她是不可能生下念念的。

    她連他的孩子都不要,如今又有什麼資格管他要娶什麼人。

    是她先放棄了他,她甚至從未看清過他的真心,那如今,她又怎麼配呢?

    放手吧!

    是該放手了!

    只是這重生之恩,她又該如何還呢?

    翌日,大將軍府的人發現阿萱天不亮就開始在忙活了。

    只見她從府中的藥房裏抓了不少草藥研磨,也不讓旁人插手,就這麼埋頭苦幹着。

    便是紅微與她說話,她也不怎麼搭理。

    未喫午膳,她便又去了京外的竹林,砍了不少竹子回來,又是劈砍,又是燒製的。

    沒人知道阿萱到底要做什麼。

    直到三日後,一把帶輪子的椅子出現在了衆人的眼前。

    紅微驚訝着,“這是什麼?你做這東西有什麼用?”

    “之前在古籍上看到過樣子,就做着試試。”阿萱簡短地應着,而後讓紅微坐上去試了會兒。

    就聽紅微道,“轉彎的時候不大方便。需得人推着纔行,你做這個到底有什麼用啊?”

    阿萱沒說話,只衝着紅微淡淡笑了笑,而後又開始研究這車子的輪子去了。

    轉彎不方便可不行,總不能直來直去的。

    紅微實在看不懂。

    只知道阿萱自從攝政王府回來之後就很不正常,她知道阿萱定是心中難受,可也不見她哭,該喫喫,該喝喝的,除卻忙碌這些她看不懂的玩意兒之外,好似一切都很正常一般。

    而又過了一日,紅微終於知道阿萱做那椅子有什麼用了。

    公孫羽回京了。

    不似從前那般策馬回來,而是坐着馬車回來的。

    得到消息的阿萱一早就在府外等着了,眼見着那馬車停在了府門前,領頭的幾個將士臉色都不大好看,但阿萱卻好似沒事人一樣,對着馬車行了禮,“恭迎將軍回府。”

    車簾被車伕掀開,除卻阿萱外,府裏其餘衆人都驚訝地看着兩名身強力壯的將士進了馬車裏,而後將公孫羽擡了出來。

    嗯,是擡。

    衆人都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連着紅微都是瞪大了眼睛,怎麼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而此時,公孫羽卻是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那一雙眸子看着天,對於旁人那喫驚的聲音仿若未聞。

    癱了這麼久,他早就已經習慣了。

    卻不料,阿萱的聲音就如往日一般平靜,“將軍一路辛苦,我已經命人備了熱水,將軍好好泡泡澡,去去乏。”

    這樣平靜無波的聲音,反倒是讓公孫羽的眸子忍不住動了動。

    但,他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阿萱便示意那兩名將士將公孫羽擡進府去。

    而公孫羽看着那從眼前飄過的,高高懸掛着的‘大將軍府’四個字,心中終究還是泛起一絲痛意,隨後閉上了眼,神色絕望。

    阿萱讓府裏的小廝伺候公孫羽去洗澡。

    公孫羽自癱瘓後,喫喝拉撒皆由人照顧。

    一開始他自是不願意的,可後來,他發現連最基本的內急他都控制不住之後,終於還是放棄了。

    是以眼下讓小廝伺候,他也並未表現出任何的抗拒。

    亦或者說,他整個人都如同行屍走肉一般。

    雖然活着,卻好似死了。

    而門外,紅微終是忍不住低聲問道,“你早就知道了?”

    阿萱點了點頭,“梁煜說的。”

    紅微卻是不由得皺了眉,“他何時與你說的?”

    阿萱沉默了一會兒,方纔轉頭衝着紅微一笑,“那日夜裏,我去找過他。”

    紅微一愣,卻很快就明白過來,一定是那日梁煜又說了些什麼,纔會讓阿萱這幾日的行爲如此異常。

    阿萱卻好似沒事人一樣,衝着紅微笑道,“現在知道那椅子有什麼用了吧?去推過來。”

    “好!”紅微應了聲,這就去推椅子去了。

    等小廝伺候完公孫羽,從屋內出來,阿萱方纔進了屋。

    看着已經躺在了牀上,穿戴整齊的公孫羽,阿萱不禁一笑,“這一路定是沒怎麼好好洗過吧?洗漱一通,可舒服多了?”

    公孫羽一雙眼睛直直的看着牀頂,沒說話。

    阿萱卻已是自顧自的撩起公孫羽的衣袖,爲他搭脈,而後眉頭不自覺一擰。

    她是料想過公孫羽的情況比較嚴重的,卻不曾想,如此嚴重。

    梁煜說他雙腿沒有知覺,可事實上公孫羽如今腰部以下都是沒有任何知覺的。

    阿萱並未遇到過這種個情況,但她還是裝作沒大事一一般,衝着公孫羽笑道,“將軍這傷並不打緊,只要慢慢施針調養就好。”

    聽到阿萱的話,公孫羽的神情終於有了鬆動,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沙啞,“我會寫封放妻書予你,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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