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梁煜不在,見到阿萱,哥舒阿依便像是渾身都沒了力氣一般,張開雙臂朝着阿萱擁抱了過去。
“阿萱,我要怎麼辦?”
一句話問出口,眼淚就不爭氣地落下。
她從前不這樣的,她跟阿萱一樣,是可以擔負起一個國家的女人,她上戰場,被火燒,被刀砍,她都不曾哭過。
可眼下,她卻覺得自己跟那些養在深閨的女人沒有區別。
阿萱當然知道哥舒阿依這樣是因爲什麼,可她該說的之前都說過了,如今能做的就是靜靜地陪着她。
好在,哥舒阿依落下兩滴淚來之後便慢慢平靜了下來。
阿萱這才拉着她去了一旁坐下,道,“事已至此,你打算怎麼做?”
哥舒阿依搖了搖頭,“我回不去。”
之前,阿萱與她說過好幾次,讓她回突厥之類的話,她一直不曾與她說過,其實她回不去。
突厥打了敗仗,縱然將士們並未怪她,可阿孃怪她。
怪她害死了阿弟,害死了父汗,害死了突厥那麼多英勇的漢子!
所以,她必須殺了陳鴻熙,否則,阿孃永遠都不會原諒她。
阿萱就這麼靜靜地聽着,也終於明白了她的難處,而後點頭,道,“你如今也確實走不了。”
之前,她只知道陳鴻熙喜歡哥舒阿依,卻並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喜歡。
如今親眼見着他爲了哥舒阿依而豁出去性命,她就明白了,哥舒阿依走不了了。
以陳鴻熙的性子,若是哥舒阿依走了,他便是將這天下都翻個底朝天也一定會把她找出來!
除非,他知道真相。
可陳鴻熙那樣眥睚必報的人,若是知道了真相,哥舒阿依又如何能活?
“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阿萱安撫着哥舒阿依,“好在,如今我這兒的麻煩也不小,陳鴻熙應該顧不上你,你且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緒,不要露出太多的破綻來給他瞧見。”
聞言,哥舒阿依微微點了點頭,這才道,“我跟他說來叫你去看看他。”
阿萱點了點頭,站起身來,輕輕拍了拍哥舒阿依的肩膀,這才道,“好,我們一起過去。”
不多久,二人便來到了陳鴻熙的房間,恰好見到幾名侍衛在陳鴻熙的屋子裏,像是在彙報着什麼。
見到二人,陳鴻熙便揮手將他們屏退,這才道,“我已經派人去追查對方的下落了,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
說話間,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哥舒阿依的身上,但哥舒阿依卻是垂眸不去看她。
見二人之間的氣氛怪異,阿萱便走上前擋住了陳鴻熙的視線,道,“都是些江湖人,就算找到了又如何?”
聞言,陳鴻熙的目光總算轉到了阿萱的身上,冷笑道,“江湖人,我就拿他們沒辦法了嗎?”
世人皆知他眥睚必報,那動了他的人,就該有動了他的人的覺悟。
就算是江湖人又如何?
區區一個門派,他就算獨自一人滅不了,也能殺一半。
總歸要讓那些人知道,惹了他的後果是什麼!
心中不免泛起幾分害怕。
她的右手忍不住狠狠掐着自己的左手,好像靠着痛覺能夠讓自己清醒一點。
哥舒阿依,看清楚了嗎?
得罪了他不會有好下場。
所以,在殺他之前,決不能讓他發現自己的身份!
那邊,阿萱查看了陳鴻熙的傷,又給他重新上了藥,這才站起身來,道,“藥效很好,三皇子修養幾日便能痊癒了。”
也好在她知道此行會有危險,特意帶了保命的藥,否則陳鴻熙那一劍,就算不死也會要了他半條命。
聽得阿萱的話,陳鴻熙微微點了點頭,而此時,哥舒阿依已經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緒,走上前來,“這次多虧了你。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她一副十分關心陳鴻熙的樣子,阿萱便知道哥舒阿依已經準備好了。
於是勾脣一笑,“三皇子也是爲了護送我們纔會有危險,這是我應該做的。既然三皇子沒事,那我就先走了。”說罷,便是轉身離去。
還特意關上了房門。
等着阿萱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哥舒阿依方纔轉身看向陳鴻熙。
之前的對話畢竟衝突激烈了些,眼下的氣氛也依舊怪異。
但哥舒阿依既然準備好了,便不會讓二人之間的關係一直這樣。
她倒了一杯水,遞給了陳鴻熙,“先喝點水潤潤嗓子,我已經讓人準備了喫的,一會兒就端來了。”
聲音輕柔,陳鴻熙也知道這算是求和。
於是,接過了水杯,一口飲下。
就聽哥舒阿依道,“你不知道看到你中劍時,我是什麼感受。”
聞言,陳鴻熙喝水的動作有些停頓。
而哥舒阿依也接着道,“很害怕,從未有過的害怕,怕你會從此就這樣消失……”
這話,倒也不假。
在陳鴻熙中劍的那一瞬間,她心中真的除了害怕之外,沒有任何別的情緒。
深吸了一口氣,哥舒阿依咬了咬脣方纔道,“我知道我方纔說的話你不愛聽,可我真的是這樣想的,與其看着死在我面前,倒不如我先離開,總好過……”
“好了。”陳鴻熙打斷了哥舒阿依的話,聲音也是特意放緩的輕柔,“本皇子答應你,從今往後再也不會讓你身處險境。”
她沒有危險,他就不會因爲護她而受傷。
聞言,哥舒阿依似乎還想說什麼反駁一下,可看着陳鴻熙,她那些話便都說不出來了。
只能慢慢點了點頭,而後坐到了牀邊,伸手緩緩摸向他的傷口。
哪怕是剛換的藥跟紗布,此刻也已經映出了血來。
哥舒阿依到底還是沒有碰到,手指在傷口上方隔空撫摸了下,這才問道,“疼不疼?”
簡單的三個字,卻像是冬日的暖陽,融化了陳鴻熙的心。
也將他內心所有的不快盡數消融。
他握住了她的手,緊緊的,眸色中透出極盡的柔情,“有你在身邊,就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