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奇犽背上拱起頭,被一片金黃的的光閃得縮了回去,然後小心地睜開一條眼睛縫,邊揉眼角邊緩緩睜眼,發現我們已經走出那片茂密的樹林,來到一片特別廣闊的原野上。
正值盛夏,原野上的草茂密青綠,草葉柔順,遠遠地鋪開去,像柔軟的巨大綠色毛毯,偶有一兩顆樹,瘦弱而不突兀地佇立其間。
原野中央有一條隱隱可現的小路,雜草被人爲地清除或割短過,也就是我們現在走的這條。
“終於醒了,”奇犽聲音浸在清晨掃過綠草垂露的風中,懶洋洋的,“醒了就快下來,骨頭硌了我一晚上。”
我晃晃腿,從奇犽身上跳了下來,對着回過頭來的小杰:“早安,小杰!”
不知道是不是快要回家的原因,小杰的腳步很輕快,他笑着向我問好:“早上好,不名姐姐!”
“還有亞路嘉,”我和他還沒熟悉起來,但都抱有善意,“早安!”
亞路嘉舉起雙手:“姐姐早安!還有哥哥,早安!”
“早安。”奇犽摸摸亞路嘉的頭。
休息充足,我現在感覺很精神,伸了個懶腰,我主動提出被亞路嘉走一段。
“可以嗎,哥哥?”亞路嘉沒有馬上答應,先請示了奇犽。
奇犽:“讓她背吧,你哥我可是背了她一整個晚上。”
我撇撇嘴,把亞路嘉兜到背上。
路上,奇犽問小杰,米特阿姨是什麼樣的人。
小杰想起米特,臉上漾起溫柔的神情:“我還小的時候爸爸把我送回鯨魚島,媽媽已經去世了,是米特阿姨把我帶大的,米特阿姨就像我的媽媽一樣,是個很溫柔的人!雖然有時候會比較兇哈哈……”
奇犽:“又溫柔又兇?好矛盾的女人……”
我:“女人就是因爲矛盾纔有魅力嘛。”
“奇犽和亞路嘉的媽媽呢?”小杰好奇地反問,“是一位怎麼樣的女性呢?”
奇犽不知道回想到了什麼,打了個寒戰,說了幾個詞:“她麼,精緻、掌控欲、神經質、極易激動。”
亞路嘉:“亞路嘉有哥哥就夠了!”
小杰:“那麼不名姐姐的媽媽呢?好像從來沒聽不名姐姐說過。”
“養母的話,”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今早的景色太過溫柔,我很平淡地描述起來,“和養父一樣,是個典型的知識分子,很厲害,做事喜歡十分有條理,待人得體恰當。”
小杰:“誒,不名姐姐也不是親生母親帶大的麼?”
奇犽盯着地面,踢開一粒小石子。
“嗯,我六歲就跟養母了。生母的話……我還有點印象,和養母是截然相反的類型,很瘦弱,平時默默做事幾乎不說話,有的時候……很愛哭。”
“對不起,不名姐姐……”我還在回憶着,小杰突然跟我道歉。
我:“……嗯?爲什麼道歉?”
小杰,敏銳的直覺:“感覺不名姐姐不是很開心的樣子。”
“我沒什麼感覺,知道了朋友的事自己卻什麼都不說,那才過分吧?何況那時年齡還太小,大部分都記不清了,只剩模糊的幾個記憶片段。”
最深的印象還停留在她死的那天。
“走快點啊你們,”奇犽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前面,“再說個沒完今天晚上都到不了了。”
“來了!”
我和小杰加快了腳步。
夜幕再次降臨,小杰指着遠方一個樹屋道:“到了!”
黑漆漆的夜裏,那亮着橙黃燈光的一處溫暖而顯眼。
幾人如蒙大赦,我和奇犽卻不約而同落在後面一段距離,亞路嘉在前方不解地回頭看我們。
我:“怎麼了?走啊。”
奇犽噎住:“……你怎麼不走?不是剛剛還在路上快要斷氣一樣抱怨“快死了到底什麼時候到”嗎?”
我:“你不會沒去過別人家吧?”
奇犽:“誰、誰說的!我去過好多人家!”
我很意外地點點頭。
奇犽接着小聲說:“只不過,都是去他們家殺人……”
“……”
我看着不遠處的燈光,院子裏可以看見一道女人坐在凳子上躬身做事的身影,十有八九是米特阿姨了。
我跟在小杰身後,安慰自己,米特阿姨可以說是全漫最友好的人之一,沒必要緊張。
米特在水畦裏洗着什麼,聽到小杰的聲音肩背一顫,猛得站起扭過頭來。
“小杰?”
確認是自己始終牽掛的那個孩子後,米特奔過去緊緊抱住小杰,
“米特阿姨,我帶着朋友回來啦!”小杰先介紹了旁邊的亞路嘉,“這是亞路嘉,奇犽的弟弟。”
“阿姨好!”亞路嘉按之前奇犽教的打招呼。
“你好!”
我停在離他們不遠不近處,在米特看過來時,擺出了一個生硬的友善微笑。
希望不要讓她誤會小杰出去一趟,結交了面部肌肉僵硬症患者。
米特按着小杰的肩直起身,一個和我相比起來巨自然的友善微笑:“這就是你在信裏跟我提到的那個可愛的女孩子,不名吧?”
我忙擺手:“不不不不不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我的意思是,我一點都不可愛!”
……我到底在否定什麼==
米特沒在意我的發神經,對我一笑後,繼續看向我身後:“那這個就是,奇犽?”
我一看,差點沒笑出來:他也沒比我好多少,雙手不再拽拽地插兜裏後,簡直無處安放。
“啊……嗯。”奇犽勉強把雙手背在身後,臉頰微紅,“請多關照。”
米特快速給我們準備了滿滿一桌晚餐,她端着最後一碗熱氣騰騰的湯上桌:“你們回來的突然,沒準備太多。”
小杰、奇犽、我、亞路嘉:“好豐盛!”
“我開動了!”x4
幾個人走了幾天的路,除去常年被關住的亞路嘉,都是平日消耗能量遠超同齡的少年少女,現在餓得狠了,也顧不上形象,抄起筷子你來我往席捲飯桌。
“唔、好喫……”
“好好喫!”
“好幸福……(╥_╥)”
“米特阿姨萬歲!”
米特阿姨之前和奶奶已經喫過了,現在坐在餐桌旁,撐着下巴,看我們喫。
“好飽~”
我們四人喫完,摸着肚子癱倒在椅子上。
“喫完了嗎?”米特將碗筷收起,我和小杰忙跟着幫忙,連豪門三少奇犽也不好意思什麼都不幹,一時間,四個人收拾起不多的碗筷。
“好了,”米特接過我們遞過去的疊好的碗筷,“熱水已經放好了,你們誰先去洗澡?”
我和奇犽小杰三人相視一眼,如三支離弦的箭,擦亞路嘉和米特阿姨而過,直衝向浴室!
小杰憑藉對家裏最熟悉的優勢,率先到達了浴室門前!
卻被緊隨而到的我無恥地一把推開。
我馬上衝進去坐到放滿熱水的木浴缸邊緣,得意地翹起腿。
奇犽也走進浴室。
“你……你想幹嘛?我可是已經先佔到了!”說着,我把腿搭上去。
我有些心虛,這浴室裏的木浴缸很大,像半個魚池,整個空間卻不算很寬,奇犽氣勢洶洶地進來,給我一種壓迫感,特別現在他靠浴缸這邊越來越近。
奇犽插着兜慢慢走近:“你先佔了?”
他雙手扶住浴缸邊緣,我還在疑惑他要做什麼,只見他一個猛子扎進水裏!再手臂用力把上半身撐回來,用力抖了抖頭髮和身上的水珠,看着我欠打地笑着說:
“現在,是我佔了。”
我服了他了,讓他和小杰如願以償先洗,再是想睡覺的亞路嘉,好不容易輪到我洗完,美滋滋去客房睡覺,卻被樓上的聲音吵的睡不着。
樓上是小杰的房間,他們兩個男生不知道在玩什麼,木質地板被踩得“嘭嘭”作響。
樓下是我和亞路嘉住,亞路嘉睡眠質量很好,沒有要醒的樣子。
我在牀上轉了個身。
“哈哈哈哈……”小杰快笑厥過去的聲音。
我又轉了個身。
“看招!”奇犽。
“騰騰騰”一連串腳步聲,我感覺天花板快塌了,一捻灰落到臉上,我終於忍無可忍!
咬牙切齒在紙條上寫下:“再吵殺人!殺人!殺人!”幾個字,我翻窗戶到院子裏,找了塊石頭,用紙條把石頭裹住,從二樓窗戶打開的縫隙裏扔進去。
我不知道有沒有扔中誰,也許是那幾個字真實地傳達了我的殺意,反正之後回去裹毯子睡覺的時候,安靜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