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名笑着和小杰探討烤魚的技巧,好像他不存在。
不,還是說過的,剛剛把烤好的魚遞過去的時候,她說了一句——
“謝謝。”
她違背了約定,自己可以“笨蛋笨蛋”地罵回去,但本能告訴自己,如果真的這樣做,後果絕對會很可怕,而這種本能,不是屬於殺手的本能,感覺還很陌生,但他由此做出了正確的破冰嘗試——
“嘛,你燒烤食物的技巧比剛認識那會兒好多了。”
隱祕的一擊,不會暴露自己想要和好的目的,還能降低對方的警惕,將弱點暴露,然後抓住時機,成功和好。
說完後,偷偷觀察自己這一次出手的成果。
對方卻好像想起什麼煩人的回憶一樣,皺了皺眉,繼續無視了他,順便誇了一句小杰的魚烤的程度剛剛好。
出手失誤,自己還負了點輕傷。
躲回暗處繼續思考着對策。
一個不是很願意回想起的人在教導他時說過:
“一擊不中的話,成功率至少降低了百分之三十,第二次出招,必須更加小心謹慎。”
在幾人玩累了收拾東西回家時,奇犽晃盪到她旁邊,眼神飄忽狀似無意地提起:“咳……剛剛的話,我收回了。”
不名也輕飄飄地回他:“哦。”
再一次,招數無效。
路上,奇犽不死心地多試了幾次。
“口袋裏多了顆不想喫的糖,給你了。”
“不用。”
“昨晚在小杰房間裏發現了一副跳棋,回去勉強可以陪你們玩兩盤。”
“沒空。”
……
“多次仍未傷到目標分毫,自己還負傷的話,成功率降至百分之五十以下,阿奇,哥哥教過你,這種情況你知道該怎麼做。”
“……放棄任務,馬上撤退。”
“乖孩子,”記憶中的某人摸摸他的頭,“不過這種任務對象很少會出現,大部分時候,阿奇能夠在第一下就掏出對方的心臟,就算有,家裏人也不會讓你冒險去接的。”
面前的人就是……奇犽看着走在前面的紫色短髮女孩,心想,很難對付又不能撤退。
小杰在一旁不停示意他從暗處走出來,把底牌亮出,但這不可能,一旦明確表示出自己一直想暗示的態度,自己就徹底輸了。
何況,小杰和亞路嘉還在這呢。
於是僵硬的氣場一直維持。
“還有一根魚竿忘記拿了,”小杰,“我和亞路嘉回去拿,奇犽和不名就先回家吧!”
說着,拉着亞路嘉往回走。
一根魚竿需要兩個人拿嗎?
顯然不用。
但被丟下的兩個人都沒有對此發表議論——其中一方很明顯沒有與另一方的談興。
夏日午後的天氣醞釀得比奇犽的下一句話要快,兩人沉默着走了一會兒,大團大團的積雨雲在地面上投下陰影,悶雷聲陣陣,大滴涼涼的雨滴打落在兩人臉頰上、植物繁茂深綠的葉片上、被炙烤一天的泥地上……
不名的水念能都用在剛剛的打架裏了,這會只能跑。
“找個地方……躲,”隔着厚重的雨簾,奇犽的聲音不是很清楚,“那邊……”
不名朝他指的那個方向看去,睫毛被打溼糊在一起,她半眯着眼,隱約看見了一個破舊的木屋。
目測距離很近,跑起來卻不輕鬆,鋪天蓋地的暴雨造成了不小的阻力,她堪堪喘着粗氣,胳膊被人拉住,奇犽拉着她跑到了屋檐下。
脫離了雨幕,雨聲沒有方纔那麼震耳欲聾了,雨勢酣暢,肆意溼潤這這方土地上的生命。
這樣的雨奇犽並不討厭,他抹了把臉,感覺涼快了很多,枯戮戮山氣候偏涼,他們一家人一直不太喜歡太過悶熱的環境。
奇犽轉頭去看旁邊的少女。
她目光遠凝,不知注視着何處,鬢髮往下滴着水,側臉安好。
她全身衣服也都溼透了,白色的棉衣t恤緊貼在身上,這時才能發現自己之前果然說錯了,“身材扁”並不準確,某處的弧度並不像之前自己認爲的那麼不明顯……視線撞到少女肩膀處某種衣物的痕跡,奇犽忙把視線移開,跟她一樣凝望着遠方。
跑過來的那條小路已經模糊,遠處低矮的山看不太清,只餘下濃綠融於水霧中,奇犽心中也莫名溼潤潤的,好像浸潤在某種令人沉溺的液體中,暑熱一掃而空。
“你臉紅什麼?”少女不知何時把目光收回,針對他的耳朵發出疑問。
他甚至往側邊退了一步。
只是和她疑惑的目光對視一秒就急忙扭過頭:“你在說什麼?就跑剛剛那點路我臉怎麼可能紅?”
這個時節的雨來得猛烈去的也快,幾乎是雨聲忽歇的同時,一縷縷光亮的陽光透過退散的雨層,重回大地,木屋這邊成了暗處。
空氣中泥土被濺溼的氣息已經沒那麼濃重,電線上幾隻鳥雀在整理溼潤了的羽毛,在多出不少小水坑的小路上走着,能看見不少人家的屋子,奇犽注意到身邊的人停住了腳步。
農田上方有一道鮮亮的彩虹。
奇犽不明白這種到處都很常見的東西有什麼好看的,自己卻不聲不響陪她在那傻乎乎站了半天,奇犽不妙地發現,在身後看她背影時,木屋裏那種說不清愉快還是不愉快的感覺又回來了。
“奇犽,不名!”小杰和亞路嘉拿回魚竿追了上來,打破了這樣的寧靜。
“嘖。”
反正現在挺不愉快的。
直到回到樹屋,奇犽無奈地發現,自己仍然沒有成功道歉。
“衣服幾乎幹了,頭髮還溼噠噠的,快去拿毛巾擦擦。”米特阿姨給他們一人倒一杯冰鎮茶飲,這種茶飲是米特阿姨特製的,幾個人都非常愛喝,卻不讓多喝,每人每天僅限一杯。
奇犽一口就全喝完了,漫不經心地用毛巾擦着頭髮。
不名去拿毛巾,他盯着她喝了還剩小半杯的茶,鬼使神差拿了起來。
“啪”
透明玻璃杯杯被人劈手奪過,拿毛巾回來的少女警告地瞪他一眼,杯內冰塊晃動,碰到杯壁,發出清脆的響聲。
更加不愉快了。
奇犽現在極度需要連喫五個巧克力冰淇淋來壓下心臟莫名的煩躁,可是這裏沒有冰淇淋賣。
這種煩躁一直持續到晚間。
晚餐洗完澡後,時間還很早,米特阿姨沒讓他們幫忙洗碗,開了電視給幾人看。
島上收到的臺很少,除了電視購物和新聞,能看的臺就那幾個,最後鎖定某言情偶像劇節目。
幾人都沒看過開頭,將就着中間劇集評頭論足。
小杰:“女二好可憐……”
不名:“明明很努力了,還是沒能比過女一啊……”
亞路嘉:“加油!加油!”
一旁側坐在沙發扶手上的奇犽哼笑:“明明家裏有錢有勢,卻只知道追着女一緊咬不放,打擊對象完全錯誤,這樣下去除了被男主厭惡和跟女一結婚不會有第三種結果。”
“……”x3
不名:“誒,女主也好慘。”
小杰:“快點在一起吧。”
亞路嘉:“加油!加油!”
奇犽:“呵,她倒是弄明白了自己優勢在哪,卻還在兩個男人之間徘徊不決——能順利在一起纔會讓人感到奇怪吧?”
不名:“男主——”
奇犽迫不及待接上:“他就更不用說了,家裏一貧如洗,在沒有明確音樂才能的情況下輟學創辦樂隊,對自身實力令人難以置信得沒有任何估計,承諾女主的,要是沒有編劇刻意寫的脫離現實的劇情,絕——對——沒有可能做到……”
“……”不名丟下遙控,“我去睡了。”
亞路嘉也打了個哈欠:“我也去!”
奇犽看他們倆要走進房間,思路不知道怎麼轉到了木屋一撇而過的那抹弧度上,忽然從沙發上跳起,大聲說:“不行!”
其餘人都疑惑地看向他。
奇犽結結巴巴:“你……女的,亞路嘉畢竟是男的……”
“昨晚不也這麼睡的?”不名不懂他莫名其妙鬧什麼,拉着亞路嘉要進房間門。
奇犽馬上過去把門堵住了。
“讓開。”不名低頭,悶聲說。
奇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他感覺現在的自己比剛剛電視裏的女二還要沒頭腦,只知道說:“不行。”
兩人對峙。
不名沉默許久。
“我說讓開啊臭弟弟!”
哭腔,成功讓奇犽瞬間讓到了門的幾米之外。
“怎麼了?”米特阿姨從廚房抹着手走出來。
小杰簡述了事情經過。
“這樣啊……”米特阿姨聽後笑着說,“那大家一起在那個寬敞的空房間打地鋪睡好了,反正晚上很熱,涼蓆夠用。”
於是四個人在一個房間放了四張涼蓆,米特阿姨特地把兩臺電扇拖來放在兩個方向吹,這樣睡覺完全不會熱得難以睡着。
“不過風扇要定時哦,”米特阿姨關燈,“不然晚上會着涼的。”說着,她帶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