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身從後車窗玻璃處看到遠處燈光與火光混雜的城市，命令前面的司機道：“停車！掉頭！送我回去！”
十老頭裏居然真的有人相信一個女孩荒誕不經威脅，在拍賣會期間四散開來進行避難，這也許會成爲接下來圈子裏最大的笑話，而他絕不會允許自己也成爲這愚蠢的一員。
收了足夠多的車費的司機聞言有些爲難：“但是把您送進來的小姐說……”
後腰處抵上槍。
“我說什麼，你做什麼，現在開回去。”男子說。
“是、是……”
司機的臉色轉爲煞白，正準備踩下剎車減速掉頭，卻發現路的正前方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人，他猛的握緊方向盤踩緊剎車。
“躲……快躲開！”
輪胎與地面摩擦出火花，發出刺耳的聲音，遠光燈打到了那人高挑的身上，投下影子，也讓車內的人看清了那張清秀蒼白的臉，同時對上那雙暗如深潭的眸子。
飛馳的車與一動不動的人之間的距離急劇拉近，那人緩緩擡起一隻手臂——
“啊！——”
急促的驚叫伴隨車輛墜毀聲被風吹散在曠野，驚跑了在路旁樹上寂靜安眠的鳥雀，金黃的月亮低低懸掛在夜幕裏，今晚沒有星星。
仍站在馬路中央的長髮青年用手機撥了個號，響了幾聲後被接通。
“大哥，是我，柯特。”
“工作有好好完成嗎？”
“都解決了，哥哥。”電話另一頭的和服女孩（？）瞟了一眼身邊的屍體，將烏黑色短髮撩到耳後。
“那麼，”青年右手舉着電話微微偏轉腳步，迎着血腥和硝煙味吹來的方向，黑色長髮舞動漂浮，在空中畫出的弧度如同遠方暗處綿延的山，“還剩最後一個。”
“我們要趕在爸爸他們之前纔行……”
……
當我推着長桌堵住門口時，奇犽終於看不過眼了：“按你說的，你要提防的那個人實力很強，這張桌子能不能攔住他一秒鐘還是個問題，而且……”他閉眼按了按鼻翼，“你爲什麼不把桌子橫過來放？”
我尷尬地把桌子橫過來，聽他繼續分析。
“你之前提到‘如果不按我說的做你們絕對都會後悔’，十老頭那邊好理解，你預料到他們將會被來訪者殺死，這種篤定有多可疑暫且不提，而你說我也會後悔的話，說明來人實力遠在我們兩人之上……初步估計不會弱於旅團成員，且這個人我極有可能認識並熟悉……”奇犽停頓了一下，隨機貓眼瞪圓了一秒，臉上出現迷茫的神色，“喂，難道說……”
“砰！”
彷彿是在對他正在遲疑的事做出迴應，長桌連門一齊被震碎四散，門外走進來一高一低兩個身影。
“喲，是熟人啊。”高的那位率先舉起胳膊打招呼，心情好像從破開門的一瞬間變得異常好。
“該死，這工作效率也太快了……”我小聲嘟囔了一句。
“不會吧……”多年留下的身體習性讓奇犽在看清楚來人前就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左腳很小的一步，卻還是被伊路迷捕捉到了，他像一個普通哥哥關心和同學一起玩的弟弟一樣好奇地問道：“阿奇在這裏做什麼呢？”
奇犽在我“看吧我早就讓你早點走非不聽我的”的表情下反倒冷靜下來，迴應伊路迷的寒暄：
“是大哥啊，我和朋友在這裏辦點事。”
他目光掃到伊路迷身後向他問“三哥好”的柯特。“你們突然闖進來讓我和我的朋友稍微有點苦惱。”說完，他靠近我幾步，仔細打量着對面人的反應——他情緒上在最初的緊張後稍微緩和了，身體和神經卻被調動成繃緊狀態。
我居然覺得此時的奇犽有點像狼狗面前護崽的炸毛母貓，錯覺，一定是錯覺……
但不可否認的是，這是個實實在在的兄弟局。
三隻貓詭異地對峙，最年長的伊路迷姿態閒適，跟着哥哥工作的柯特年齡雖小，揍敵客家的殺氣卻沒少放，我舔着脣挪動了一下站位，爲之後將要發生的激烈打鬥做準備，立馬被柯特眼神鎖定，他手中的扇子展開一半，對我無聲地警告。
被指到的十老頭推出一個慣用的場面笑容：“這位先生，請問你是接受了誰的委託來殺我們，我可以付給你翻倍——”
他話還沒說完，一枚釘子擦着耳旁而過，釘入他身後的牆中，要不是奇犽及時將念釘在空中“當”地打偏了一分，他早沒命了。
“阿奇這次是要選擇站在爸爸和爺爺那邊嗎？雖然都是親人，但這樣可是會讓我和柯特很傷心的喲。”伊路迷一步一步往這邊走過來，奇犽動作也隨之繃得更緊。
“不能再拖了，不然就要叫爸爸那邊搶先了，柯特。”
柯特得令，一把扇子甩了出來，當然不是對着奇犽，我靠着念防硬生生接下這一擊，扇子迴旋，收回到柯特手中。與此同時，伊路迷和奇犽那邊同時躍起，不過伊路迷是前進，奇犽是後退。
“阿奇，你確定要和哥哥弟弟們打架嗎？就因爲別人家的女孩子？”落地迫近後，伊路迷指縫中冒出念釘，卻仍然沒有出手，奇犽咬着牙，一言不發。
什麼叫“因爲別人家的女孩子”啊……這種好像我是勾引閨閣千金大小姐私奔的浪蕩子的說法究竟是怎麼回事？
然而奇犽的家屬顯然都陷入了這種奇奇怪怪的思路，柯特將紙扇完全展開，從中傾泄下一些白色的三角小紙片，綢緞狀環繞着他，看起來輕柔，實則每個紙片都能將人的皮膚輕易割破。
“紙吹雪。”
柯特一揮紙扇，紙片順着風密密麻麻飄過來，我喚出一縷火焰，紙片在空中瞬間被點燃，全部燃燒成灰燼。
奇犽那邊就比較喫力了，伊路迷踩着窗櫺，投射出三枚念釘，奇犽翻身躲過，緊接着，伊路迷又出現在奇犽身後，奇犽擦着他的手側身，一個閃避到了遠處的牆角。兩人的身體的靈敏度等指標都逼近極致，每一次彈跳翻身都快速利落，少年體型的奇犽要更好隱藏一些，而相對高壯的伊路迷由於工作經驗豐富，常人的肉眼最多也只能捕捉到他黑色髮絲掃過的痕跡。
與我和柯特這邊不同，這兩兄弟之間的氣氛並非單純的打鬥。伊路迷更多的是試探與檢測，每一招都不帶有一絲殺意，而檢測的結果他很滿意——
“阿奇這段時間成長了很多呢。”
奇犽低低喘着氣，他並沒有進入攻擊狀態，只是一味地閃避——即使拔出了念針，在面對比自己強大的大哥時，身體下意識的動作還是躲避。
柯特沒有給我過多關心那邊情況的機會，他再度扇動紙扇：“蛇咬之舞。”
紙片如同舞動的蟒蛇朝我襲來，勢不可當，火與水不知道能否擋住，我索性隱身，少數觸碰到我的紙片由於開了念防沒有對我造成任何傷害，我移動到柯特身邊，在他錯愕的目光中拉住他的和服袖子往旁邊一帶——他憤怒地想要掙脫，我不得不使用念能拉住他，一個不慎，“撕拉”一聲，他和服左手的袖子完全被我撕了下來。
“斯……斯密嘛塞？”
我收穫了一隻暴走蘿莉。
柯特紙扇都快扇成電風扇了，我十分懷疑我進一步激發了他念能力的成長。不過如果是僅僅對付柯特，我還是有明顯優勢的，奇犽那邊依然步步緊逼，我抽空對奇犽喊了句：“要不算了，奇犽，你先走吧，這是我的事。”
“少自以爲是了！”他說，是吼出來的，估計剛纔開始就憋着這口氣，“你這個人，每次都這樣！”
說完，他化出指甲，屈膝蹬起——剛好擦着伊路迷肩膀而過，帶出一絲血跡，伊路迷眼睛微微睜大，捉住奇犽手腕，卻被很快掙脫，小貓……不，現在這麼比喻或許不太合適，少年此時的樣子更像是一隻年輕健壯的雲豹，停到他面前，蓄勢着下一次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