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時長久以來的自卑讓他尤爲忌憚,特別是當蘇盞和謝潛碰上的時候。
一個是他在意的人,一個是他絲毫不想再看到的人。
“陛下?”
謝淵想出言打斷,之前少年也和謝潛說過話,卻從沒有哪一次像這一次一樣讓他心慌。
少年的眼神裏不再是之前的厭惡,反倒是多了從前沒有的好奇。
聽說昨夜謝潛在蘇盞的寢殿跪了一夜,難道是謝潛使了什麼手段,讓蘇盞對他產生了興趣?
謝淵的眼神冷了下來。
處於衆多視線中心的謝潛依舊不卑不亢,擡眼看向蘇盞,終於開口道:
“於禮不合。”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但卻絕對能惹怒這個少年意氣,驕縱無比的君主,就像之前一樣。
謝淵胸有成竹,等着少年發怒,然後他就會替蘇盞出手,懲治這個早就看不慣的謝潛。
站在謝潛前面的謝鴻皺了皺眉,顯然是也想到了這一點。
謝潛作爲國師,在宮裏有單獨的住所,謝鴻今日一早便聽說了他昨夜被罰的事情,如果此時又惹怒蘇盞,謝潛的身子恐怕會喫不消。
擔憂、看戲、冷漠,麻木……所有人的心情都掩藏在一雙雙眼睛之中,無一例外地相信蘇盞接下來絕對會生氣。
但讓他們沒想到的是,蘇盞聽到謝潛的話之後沒有立馬甩臉色,反而輕飄飄地反問了一句:
“誰定的禮?”
“朕是天子,難道沒有決定和改變的權力?”
禮制,本就以皇權爲中心。
衆人頓時靜默無聲,謝潛眸光微動,沒有錯過蘇盞臉上的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
蘇盞努力板着一張臉,裝作很認真嚴肅,實則很害怕下一秒這些大臣們就要帶頭揭竿起義了。
蘇盞決定擺爛:
“反正朕就是喜歡男子,舉國上下,好男風又不止朕一人,憑什麼就朕不能和男子成婚?”
這倒是真話,這個架空的小世界還是有挺多男同的,也有專門的滿是小倌的青樓,民風開放。
謝鴻看着蘇盞,突然發現這個曾經只會在先帝身旁哭鬧的孩子早已長大,不再是曾經那個無憂無慮的小皇子。
生在皇家,是蘇盞的幸運,也是他的不幸。
謝鴻將手一拱,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陛下,此事還可從長計議,皇室血緣重如泰山,但並未無君王好男風的先例,先祖也曾力排衆議冊封男妃……”
經宰相一提,衆人在想起來確實有一位先祖因喜歡男子,一生無子,最終立親弟弟的兒子爲太子。
但那位先祖是出了名的賢君,在位期間,做過的最叛逆的事情也就是喜歡男子這一件事情了。
反觀蘇盞,喜歡男子,對他來說似乎並不是什麼很意外的事情,畢竟他還是皇子的時候就一身反骨。
有宰相帶頭,其他大臣也陸陸續續發表了自己的看法,雖然意見不一,但總算沒有在明面上反對蘇盞。
“滴,檢測到任務對象淨化值加10,目前淨化值總計爲-40,請宿主再接再厲、繼續努力。”
淨化值增加了?而且還是一次性增加了10,爲什麼?
雖然依舊是個負數,但這對於蘇盞來說已經很驚喜了。
蘇盞喜歡男子,不想讓秀女入宮的事情暫且揭過,大臣們繼續一個個進言,把要說的都說完了,蘇盞坐在椅子上,只覺得哪哪都不舒服,坐得屁股疼,終於等來了解放,正式下朝後,恨不得飛奔回寢殿。
謝淵卻跟在蘇盞的身邊,攔住了他的去路,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問道:
“陛下有喜歡的男子了?他是誰?”
只有在私密的空間的時候,謝淵纔會親密地稱呼蘇盞,在外時都是稱蘇盞爲陛下。
他的這句話,是試探,也是期冀。
謝淵承認自己確實一直以來都是利用少年,但還是在此刻希望蘇盞能夠喜歡自己。
所以他沒有再讓蘇盞確定自己的性取向,而是直接問他喜歡的男子是誰。
千萬,一定得是自己,如果蘇盞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喜歡上了別人,他絕對會殺了那人。
蘇盞看了謝淵一眼,覺得這個PUA高手肯定又想着怎麼把他拴在身邊。
少年對他淡淡一笑,反問道:
“你覺得呢?”
謝淵覺得自己被少年的笑容晃花了眼,少年本就容貌出衆,紅脣皓齒,一雙眸子猶如皓月當空,只想讓人沉溺在泛着桃花的池中,哪怕有咬人的小蛇藏於其間也不在乎。
蘇盞又問了一個問題:
“謝淵,你會娶妻生子嗎?”
男人的神色淡了下來,動了動脣,卻說不出話。
蘇盞的笑容更加絢麗,讓男人有種在被嘲笑的錯覺。
“你會,對不對?”
蘇盞轉身離去,這次謝淵沒有再阻攔,讓蘇盞更加堅信原主就是瞎了眼,竟然會對這樣的人動心。
謝淵在原主面前所展現出來的一切可信,全都是表象,每一次幫助,也都是謝淵算計好了的,等着從原主這裏收回更大的好處。
他從來都只把原主當做是成爲人上人的墊腳石。
謝淵有比天還高的野心,絕對不會爲了原主一個人放棄他所擁有的一切。
原主甘心被利用,蘇盞可不願意被這樣的人踩一腳。
蘇盞想到了那位驚才風逸、飄然若仙、矯矯不羣的國師,突然產生了和這個世界的小可憐和見面的衝動。
明明剛剛纔分開,卻總覺得思念已經覆水難收。
是爬上枝頭的霜露,細細地吻過每一處枝葉,在融化墜落前的最後一秒,被枝葉再次輕輕接住,與枝葉融爲一體,深埋地底也在所不惜。
也總算是不辜負這一場奔赴,有始有終。
於是蘇盞直接改路,在宮人詫異的眼神中,慢慢悠悠地晃到了煙渚居。
那是謝潛的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