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應答。
陸驚池又敲了幾聲。
蘇盞把臉埋進被子裏,心想今天怎麼光敲門不說話,揚聲喊了句:
“知道了,等下起。”
聲音迷迷糊糊,像是棉花糖,粘乎乎的,甜意從舌頭蔓延到身體的各處,在心房上轉了一圈,最後不知道藏在了哪兒。
此時是六點,陸驚池是五點半起來的,蘇望讓他要帶着蘇盞按時喫早餐。
其實陸驚池拒絕這個要求也無可厚非,畢竟蘇家那麼多人,都可以叫蘇盞起牀。
但他想到少年平時氣呼呼的樣子,等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應下了這件事。
無所謂,反正無聊。
那就逗一逗愛生氣的小刺蝟吧。
陸驚池等了一會兒,門卻依舊沒有打開。
他終於開口,叫了蘇盞的名字:
“蘇盞,你起了嗎?”
少年的聲音不含情緒,聽起來像是帶着冷意,蘇盞乍然聽到這樣一句話,眼睛還沒睜開,腦海中就浮現出一雙清冷的眼眸。
像是林中雨竹,清涼又解意,卻又擔心冰涼的水滴會落到自己的脖子上,鑽進衣服裏,讓肌膚一時冷得發抖。
蘇盞本來還貪戀着被窩,聽到陸驚池的聲音,徹底清醒了。
陸驚池找他?
蘇盞麻利地從牀上爬了起來,穿着拖鞋,打開了門。
他沒鎖門。
陸驚池不動聲色地打量着少年。
剛起牀的少年帶着些許迷濛,像是剛出籠的小籠包。
燙手,但是最香。
正是酷熱的盛夏,好在蘇宅不差錢,蘇盞吹着空調睡,倒是不覺得熱,他夏天睡覺喜歡穿短褲,更涼快舒適。
少年比自己矮一些,皮膚白的出奇,右眼眼角的痣晃眼而過,卻讓人輕而易舉地記住。
明明只是一顆小痣而已。
陸驚池移開視線,低下頭時,一雙又直又白的腿卻乍然撞入他的視線。
少年骨架不大,但並不是過分的瘦,腿上帶着軟肉,卻依舊看起來細。
陸驚池心裏騰昇出莫名的燥意,冷淡地對他說:
“蘇先生讓我叫你起牀喫飯。”
蘇盞抓了抓頭髮,他還以爲陸驚池找他是有什麼要緊事,沒想到是這件事,有些疑惑:
“他連這種事情都叫你做?”
陸驚池語氣淡淡:
“記得下來喫飯。”
沒有直接回答蘇盞的問題,但也沒有否認。
陸驚池轉身,掩去眼底的情緒。
明明他都習慣了僞裝,習慣了在所有人面前維持讓他們滿意的樣子,但爲什麼對着蘇盞,他卻總是會控制不住心裏的一絲惡意?
想戲弄少年,不想在少年面前裝。
想拉開距離,不想讓自己的情緒暴露。
蘇盞伸了個懶腰,只當蘇望是心血來潮讓陸驚池叫他,自家老婆的心意怎麼能辜負,雖然是個冷美人。
洗漱完畢之後,蘇盞下了樓,蘇望昨晚回了家,此時也在正廳,見蘇盞下來了,他都有些驚訝。
作爲蘇盞的老爹,有的時候他去叫蘇盞起牀,蘇盞都只是表面應付,翻了身卻繼續睡。
六點半對於蘇盞來說確實有點早,更何況還有原主生物鐘的影響。
真不知道原主怎麼做到上課不遲到的,可能是迷糊着出了門上車繼續睡。
幾人坐在餐桌上,蘇盞埋頭乾飯,蘇望問他:
“你暑假作業做完了嗎?”
問:高中生暑假作業太多了怎麼辦?在線等,挺急的。
蘇盞想起了原主桌子上放着的一堆卷子和書冊,感覺手裏的包子不香了。
怎麼做任務還帶要幫人做暑假作業的!
蘇盞內心流淚,少年的高傲讓他裝作很輕鬆地回答:
“差不多。”
還好還有半個月,來得及!
蘇盞內心繼續哭泣。
別的學校的卷子還可以按張算,二中的卷子按沓來算,傳說還有人學不下去了輟學撿破爛,靠收廢卷子養活了自己。
蘇望很滿意:“那就行。”
他沒問陸驚池做完了沒有,因爲那箱差點讓他腰折了的書裏就有陸驚池的卷子,他幫忙收拾的時候親眼看到陸驚池的卷子收拾得整整齊齊,上面字跡漂亮無比,全都寫好了。
早餐結束之後,蘇望去了公司,蘇盞來到這個世界的這幾天還是第一次起這麼早,打算逛逛。
別墅很大,逛起自己家就像逛景區一樣。
蘇盞決定先摸摸二樓的情況。
二樓很多房間都是爲原主準備的,包括一些健身房,畫室,衣帽間和影音室之類。
畫畫應該是原主爲數不多的愛好了。
別墅的鑰匙一般都會有備用,蘇望那邊會留作特殊時候用,所以會有蘇盞臥室的鑰匙,但唯獨畫室,只有一把鑰匙,就在蘇盞手上。
蘇盞把鑰匙轉了一圈,打開了房門。
畫室很大,放着很多繪畫材料,但更多的,是原主畫的畫。
各種畫,蘇盞像是誤入了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入眼是各種色彩斑斕的畫。
原主擅長畫的是水彩,光影色彩鮮明,卻又唯美如夢,對於色彩控制得爐火純青,筆下像是綻放出精靈,恢弘瑰麗,又旖旎靈動。
蘇盞張大了嘴巴,心想:
完了。
他只會畫火柴人。
588推銷員開始上線:
“宿主~”
“別說了我買。”
作業他可以做,但是畫畫,他既沒有天賦,又沒有努力,怎麼可能接得住原主的畫。
麻溜付錢。
“滴,感謝宿主購買‘我是美術生我就挖你一勺白’道具卡。”
“扣除200積分,目前積分剩餘:21595.”
蘇盞在椅子上坐下,打開了一本畫冊。
一翻開,就可以看見原主的用心。
上面畫的全都是一個人。
蘇盞嘆了口氣,把畫冊小心收好。
高一的時候,原本本來想學美術,但蘇望沒有同意。
蘇家那麼大一個公司,蘇盞要是去學美術了,以後怎麼辦?
開學就是高二了,倒也不算太晚。
蘇盞決定還是成全一下原主的夢。
他絕對不會承認自己是受不了豐川二中的魔鬼作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