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年只不過是拉不下臉主動。
可是知道全部劇情的蘇盞明白,許家沒有那麼簡單,
蘇盞不動聲色,伸手握住陸驚池的手,抓了抓他的手心,說:
“我不生你的氣了。”
原本笑意溫柔的許暄卻沒辦法再笑了,這是他最害怕的一句話。
蘇盞生他的氣,說明蘇盞在乎他。
可蘇盞卻說他不生氣了,那就是蘇盞不在乎他了。
許暄看着握着手的兩人,默默地想,或許分隔的時間裏,少年的期待已經慢慢磨滅,而陸驚池又出現了,取代了他的位置。
沒關係,這個位置原本屬於他。
沒有任何人可以代替。
蘇盞頭皮有點發麻,覺得在場的都是大佬,只有他是一個小學雞。
就連陸驚池和許暄兩個高中生都隱隱有對峙之意,他倒像是單純來喫席的。
在少年主動握上他的手的那一刻,陸驚池就立馬把手心鬆開,讓少年白皙細膩的手被他的手包住。
原本因爲緊握而有些痛感的手已經被掌心的溫柔迷惑,有些貪戀少年溫熱的觸感。
許暄往旁邊讓了一步,對兩人說:
“蘇家是貴賓,請來內院的上座。”
在這一刻,他似乎真正成爲了許家的主人,學會了爲人處世,知道如何平復情緒,明白事情輕重。
蘇盞知道,原主等着的那個少年回不來了。
他變了。
或者,早就變了。
許夫人原本在忙碌,在看到蘇盞之後,立馬停下手頭的事情,驚喜地說:
“小熾,你來啦,阿姨很久沒和你見面啦。”
蘇盞很懂禮貌地回她的話,許夫人卻話鋒一轉,注意到了蘇盞和許暄之間似乎並不親近,笑了笑,說:
“暄暄這次回來就不走了,這次怪阿姨做了壞人,以後絕對不把你們分開。”
蘇盞抿了抿脣,沒說話。
許夫人又開玩笑般地說:
“聽你爸爸說,阿熾已經下定決心學美術了嗎?這樣也好,以後可以和暄暄一起……”
一起什麼,許夫人沒有細說。
而在場的三個少年在聽到許夫人的話後都皺起了眉頭。
許暄笑了笑,說:
“阿熾想做什麼都可以的。”
許夫人原本還在倒茶,聞言杯中的茶水溢出,桌布被水打溼,有些手忙腳亂。
許暄幫她收拾,母子之間的氣氛似乎有些凝滯。
蘇盞有些尷尬,抓了抓陸驚池的掌心。
陸驚池看向他,蘇盞對他眨眼,開口卻是對許夫人說:
“許姨,你先忙,我和阿池先去一邊坐着了。”
“好好好,暄暄你去陪阿熾。”
“不用了,我和阿池一起就行。”
蘇盞懂得直接的拒絕才會讓他們明白自己的意思,拉着陸驚池,找了個邊邊角角的位置,坐下前回頭看了眼他們母子二人。
兩人似乎都有些愣住,許夫人對許暄說了些什麼,蘇盞聽不真切,收回了視線,然後就撞上了陸驚池的視線。
他們此時此刻,還在拉着手。
陸驚池的視線可以用炙熱來形容。
蘇盞鬆開手,覺得掌心有點燙。
男高中生怎麼可以這麼勾人!長大了還了得!
“阿盞喜歡被叫阿熾嗎?”
蘇盞從來都沒有和他說過他還有這個小名,而蘇望也沒有在他面前這樣叫過,都是叫小盞。
他以爲自己能叫的阿盞是獨一無二,卻沒想到是別人不要的東西,還有更好的阿熾。
蘇盞有些尷尬,他總不能說是他爹中年醒悟,突然發現信命還不如信自己,信什麼都不如信自己手頭的錢來得實在,於是就把小名拋了,見蘇盞沒啥大事就樂樂呵呵地接受了。
真。拿自己兒子的命數。來做實驗。爹。
而原主從許暄出國後就不怎麼去許家,因此許家並不知道,大人間偶爾提起時,蘇望也不計較這個小名的存在,沒有糾過。
蘇盞看着陸驚池,認真地說:
“我說我更喜歡你叫我阿盞,你信嗎?”
陸驚池微微眯了眯眼,語氣很輕:
“是因爲我不配嗎?”
蘇盞:?
這是什麼話!
全世界陸驚池最配!他們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蘇盞瘋狂搖頭,陸驚池眼神動了動,像是在誘哄,想知道蘇盞的真心話:
“其實我一直都排在所有人的後面,對不對?”
少年自嘲一笑,眼神有些落寞,聲音更輕了:
“也對,我本來就是後來者,萬萬沒有後來居上的道理……”
向來清冷的少年笑意勉強,帶着幾分可憐兮兮的意味,說:
“沒關係的,只能叫阿盞也沒關係,起碼可以叫阿盞,阿盞想把我排在哪裏都可以的。”
蘇盞瘋狂搖頭x2。
陸驚池變態是變態,但是太懂怎麼讓他心疼了嗚嗚!
蘇盞就差對天發誓:
“我就喜歡你叫我阿盞,除了我爸誰這樣叫我我絕對揍他,阿熾的事情是個誤會,我爸人傻錢多非要信命,幡然醒悟悔不當初……”
“最最重要的是,你不在末尾。”
少年神色認真,一字一句,都成爲了陸驚池心中動人的情話:
“你是最好的阿池,你想後來居上就居上,決定權在於你,我絕對不會拋棄你。”
陸驚池喉結動了動。
暮色更深了。
彩燈的光亮映照在他的眉眼上,像是融化了一川冰雪,一望無際的雪原中,苦行的人終於找到了要找他的花。
他的花兒,有着枝蔓,長在蒼天大樹上,無數鳥兒覬覦着,卻甘願墜落在他的掌心,給予他輕柔一吻。
阿盞不會拋棄他。
陸驚池用一輩子守着這個諾言,既期待着這個諾言破碎,讓他對這個世界失望,又懇求着上天不要收回最後的愛。
阿盞給他的,或許不值一提,但是讓他甘之如飴的愛。
在那一刻,與情愛無關,他只想從蒼茫大地中找到一朵願意只看着他的花。
蘇盞給了他唯一的“愛”。
如果蘇盞知道陸驚池後來會怎麼用“後來居上”來瘋狂折磨他,讓他累躺在牀上的話,他當初絕對不會用這個成語。
陸驚池怎麼就連他說的每一個字都記得那麼清楚呢?
後來的蘇盞才明白,那是陸驚池對他的愛。
不動聲色,深入骨髓,渾然無知,察覺時再想割除則如同剜骨。
痛徹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