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心這個詞，對自己而言，似乎很陌生。
他習慣了僞裝，想展示什麼情緒就展示什麼情緒，就算內裏的情緒和看起來的心情恰恰相反也沒關係。
只是展示而已。
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要對誰展露內心。
但是當面對蘇盞的時候，彷彿早就在不自知的時候放棄了僞裝。
他其實可以繼續僞裝。
可是……
久久身處黑暗中的人，窺見一縷陽光後，其實或許也會不自知地伸出手，想要擁抱，哪怕是一瞬也好。
已經分不清楚是看到了救贖，還是想要開始自救。
對於他來說，也沒有什麼區別。
是隻有遇到蘇盞後才產生的想法。
陸驚池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少年，輕聲道：
“是。”
我確實很開心。
遇到你的每一刻，都有着各種情緒波動。
有時開心於你看向我的眼神，有時嫉妒你看向別人的視線。
不管如何，這樣的情緒波動，讓陸驚池很享受。
好像人生不再是一片死寂的枯井了，變成了一眼源源不斷的活水。
蘇盞就是誤入池中的一尾小魚。
他以爲蘇盞會問自己爲什麼開心，內心有些緊張。
因爲他自己也沒有想好答案。
答案不僅僅是“因爲你”三個字這麼簡單。
蘇盞眼中的笑意蔓延到了脣邊，對陸驚池歪了歪頭，說：“我也很開心。”
對視時，連時間也變得慢了起來。
終於，陸驚池移開了視線，耳垂有點紅，小聲道：“你先做完這道題。”
蘇盞瞄了一眼故作高冷，其實純情無比的少年，暗自偷笑。
還有他搞不定的高中生麼！
588知道蘇盞又在撩人，默默再次爲這個世界宿主的腰默哀。
到時候有蘇盞好受的。
開始飄雪了。
當蘇盞被陸驚池叫醒時發現連陸驚池都戴上了圍巾，便明白寒假真的快來了。
這個學期結束後，他就要開始去集訓了。
陸驚池下個學期就是高三下，也需要住校。
蘇盞還有點起牀氣，臉色懨懨，儘管房間裏有空調，他依舊無法離開自己睡了一晚上的被窩。
不，是被窩離不開他。
蘇盞的腦袋昏昏然，在某一瞬產生不想上學的情緒。
誰家宿主做任務是真的來上學的啊！
蘇盞想把給他安排小世界的588從系統空間揪出來。
反正天熱的時候小鸚鵡喜歡搶麻雀樹上的陰涼小窩，也該讓小鸚鵡體驗一下冬天的樹杈子。
陸驚池對此見怪不怪。
其實他很喜歡蘇盞剛剛醒來的樣子。
頭上頂着一點呆毛，還會有點小脾氣，但看到是他來了之後，又會忍住，睡眼朦朧，眼神還有些軟。
更重要的是，每當自己坐在蘇盞的牀邊，微微垂首把蘇盞叫醒的時候，會讓他有一個錯覺。
似乎他們是從一張牀上醒來的。
而每當這個時候，蘇盞都像一隻黏糊的小貓。
既不捨得被窩，又想靠在他的身上。
陸驚池眸光流轉，指尖微微動了動。
他的掌心溫度剛好，其實並不冷，但是躺在被窩裏的蘇盞來說，當然沒有被我暖和。
順便捏了捏少年的臉。
嬰兒肥早已褪去，還剩一點軟肉，和精緻的下巴一點也不違和，只看得人心癢癢。
陸驚池沒忍住，又輕輕捏了捏。
蘇盞的臉埋在陸驚池的掌心裏，溫度的變化讓他的意識稍微清醒了一些，當感受到自己的臉被陸驚池連着捏了兩下的時候，蘇盞擡起頭來，瞪着陸驚池。
小貓炸毛了。
陸驚池眼裏閃過一絲笑意，給小貓順毛，看了一眼穿着睡衣，露着鎖骨的少年，提醒他：
“已經坐起來了，就穿衣服吧，會着涼。”
蘇盞的大腦剛開機，陸驚池早已習慣，熟練地“幫”蘇盞穿衣服。
其實就是他給蘇盞一件衣服，蘇盞就往下穿而已。
在穿之前，當然是要先把自己的睡衣脫掉。
蘇盞當然懶得去浴室換，反正陸驚池也不會看他，看他還更好。
蘇色色還是把陸驚池想得太不色色了。
高中生可正是……的時候。
陸驚池的餘光裏又多了一片晃眼的白。
但陸驚池依舊目不斜視，視線直直地看向自己的前方。
少年勾了勾脣，眼神中多了一絲惡劣。
因爲知道自己給他遞衣服的時候會調整好正反順序，所以蘇盞都不用睜眼睛，直接閉着眼睛把睡衣脫了，接過手上的衣服就可以往頭上套。
他當然是想能多眯一會兒就多眯一會兒。
他從來都不睜眼穿衣服，自然不知道，就隔着幾米的距離，在鑲嵌了精美又簡潔的純色瓷磚的牆上，某人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身影。
陸驚池不是不看，他是看得光明正大，眼神直勾勾地看。
一年下來，他甚至可以總結出少年身姿的變化，以及兩點殷紅的成長。
雖然瓷磚不比鏡子清楚，但也多了一絲朦朧的美感。
少年像是山間純潔的精靈，山霧環繞在他的身上，讓陸驚池嫉妒不已。
他離這抹純白是如此之近，只需一伸手，就可擁入懷中。
但他能夠剋制住自己。
蘇盞一件又一件地給自己加上了衣服，到最後羽絨服也穿上後，睏意勉強消減了一些，起身去洗漱。
離開房間前，陸驚池的手搭在了蘇盞的肩膀上，示意他停下。
蘇盞便老實地站着。
陸驚池伸出手，幫蘇盞把拉鍊拉好，然後拿出了一條圍巾。
蘇盞覺得這圍巾有點眼熟，擡眼看到了陸驚池脖子上的圍巾，懂了。
哦，男高中生搞情侶圍巾呢。
好純情！他好愛！
蘇色色想着等男高中生變成男大學生，然後等他也變成了社畜，這個圍巾會不會有什麼別的作用。
比如在做那種事情的時候把他綁起來。
不行，不能綁他。
蘇盞尋思着這一次能不能換他綁小可憐。
出門了。
果然是飄揚的雪花。
蘇盞“哇”了一聲。
陸驚池垂眸看了一眼少年。
風雪中，蘇盞依舊像是一個暖洋洋的太陽。
一眼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