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想到薛蕙那麼聰明,一猜便猜出個大概。
照這麼查下去,肯定很快就查到主子身上了。
薛蕙看到春芽的面色,便知道自己猜的大差不差,“你說你是大水鎮姚家村人士,那應當是你老家吧?你現在被賣入了奴籍,還是死契,被主子指派來做這件事,你家主子許了你家人條件,我說的可對?”
春芽的心早已沉到了谷底。
這麼一個聰明的女子,難怪會把主子搞得頭疼不已。
不僅如此,她運氣也忒好了點,竟然直接在半路撞見了她,從她口中套出了話,她卻一點兒也沒有察覺。
要不是薛蕙根本不認識主子,她都懷疑薛蕙是從哪裏提前得知了消息。
“事情沒有成功,待本官查出真相,你的主子必然受到牽連,事到如今,他肯定不會兌現諾言,說不定還會遷怒於你的家人,你以爲你不說,就能解決一切了嗎?”鄭儀賢逼問。
怎麼樣都是最壞的結果。
即便她現在一頭撞死,縣衙也能通過已知的信息把她的主子查出來。
她的主子定然也會遷怒於她的家人。
她的死根本沒有意義。
春芽白着臉,聲音如溺水一般,“我招——”
……
“油千鼎?”
薛蕙疑惑地重複了一遍這名字,顯然是陌生的很。
鄭儀賢書案前頭正放着春芽招供的供詞,點頭說道,“是。你不認識?”
除了春芽的供詞之外,仵作也已經驗明,那屍體死於砒霜。
春芽招供,砒霜是油千鼎給的。
“不認識。”薛蕙搖頭。
“我聽說過此人,如你所料,是做菌子木耳一類乾貨生意的富商。往年冬天沒有菌子,油千鼎的生意一到冬日就非常紅火,聽說他家那宅子佔地幾十畝,精緻非凡。不過自從你種出了菌子,乾貨的生意一落千丈,這纔對你心生不滿。”
薛蕙“哦”了聲,“要處置他,很難嗎?”
鄭儀賢嘆了口氣,“他是商會之人,宜春的幾個大商都在商會之中,與他來往密切,再者,春芽跟死者都是他府上的死契奴僕,他將人處置了,我只怕不能拿他怎樣。”
除了想要誣陷薛蕙這事,但這事情沒有成功。
鄭儀賢最多也只能關油千鼎幾天。
若他是個愛財的,油千鼎孝敬一下,只敲打幾句,薛蕙也沒有任何辦法。
薛蕙輕輕點頭,“我明白了。”
油千鼎會使手段,她也會使。
她會用自己的方法,叫油千鼎得到報應。
“這春芽還說,油千鼎突然決定對你下手,好像是因爲商會會長徐員外打算讓你進商會,他怕自己的地位被擠下去。”
薛蕙不由得挑了挑眉,眼底閃過一絲沉思。
她的生意不錯,菌子們一拉出去就有人搶着要買,不需要什麼夥伴牽線之人,交際的都是自己的買家,對宜春的商人們也接觸不多,除了一個程老爺。
現在這麼一聽,似乎商會之人早就注意到了她。
商會是一個聯盟,一個組織,一個平臺。
裏面都是宜春有頭有臉的商人。
這就是人脈的重要性。
做生意,除了本錢財富之外,還要有人脈,人脈也是一筆財富。
商會就提供了這麼一個機會,讓商人們互相結識,抱團取暖,強強聯手,資源互補,信息交流,互利互惠,讓商人們得到更多的商機,共同發展。
可以說,宜春的中小商人削尖了腦袋都想進商會。
但商會也不是這麼好進的。
首先要商會會員們半數以上同意,其次還要交一大筆金錢。
交錢在於其次,薛蕙想,看油千鼎這態度,只怕自己要進商會沒那麼容易。
既然油千鼎反對,她偏偏還真就要進商會,讓油千鼎如鯁在喉。
……
春芽已經招供,鄭儀賢當即就派人上了油家的門。
大年初一衙役上門,他是一點兒沒給面子。
他雖是縣令,但到底是外來官員,必然會受本地勢力的掣肘。
尤其是他上任之後,加強了對商品的管控,以致商會對他頗有怨言,恨不得他趕緊調走。
但當地的權貴林家又是與他走得近,便能達到相對的平衡。
大年初一的街上很是熱鬧,這時候正是各家各戶串門拜年的時候。
即便是不相識的人,見了面也會道聲過年好。
忽然,從大街上經過四個衙役,擡着一具屍體,有目的性地往前走,一看便是有公務在身。
“呦,這大過年的,他們這是去幹什麼?”
“這是誰家死人了?”
“哎,真可憐,這時候死了人。”
“離遠點,別沾上晦氣。”
路人不禁議論紛紛。
衙役們擡着屍體停到了油家的門口。
三六上前敲門。
門房前來開門,瞧見是衙役,“呦”了一聲,“差爺怎麼這時候上門啊?”
三六說,“大過年的,誰也不願跟死人沾上邊,沒辦法呀。油老爺可在?此案子跟油老爺有牽扯,我們來請油老爺到縣衙走一趟。”
門房說,“差爺稍等,我這就進去通傳。”
說完,門房就關上了大門。
“哼,大冬天就讓我們在門口站着挨凍?我看這油家根本不把咱們放在眼裏。”另一衙役不滿道。
“他們一向對大人不滿,你瞧着吧,這油老爺定然不會輕易見我們。”
三六猜的不錯,四人擡着屍體在外頭等了將近半個時辰,門房纔回來傳話,讓他們進去。
這期間,不少人經過,對着屍體跟油家議論紛紛。
三六幾人對油家不滿,站在門口等待的時候,你一言我一語,“不知不覺”地把案子透露了出去。
不少人都知曉了,油老爺殺了自己的奴僕想要嫁禍給別人。
百姓們都愛湊有錢人的熱鬧,又是大過年走親戚串門的時候,閒聊的時候經常被提到,很快事情就傳的人盡皆知。
油老爺這廂,帶着自己的媳婦們孩子們正在宗祠祭拜,門房面帶急色,快步走來,在管家耳朵邊上說話。
管家面色大變,往祠堂裏面看了一眼,趁着一個空檔,趕緊走進去對油老爺低聲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