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器的品質好壞左不過幾個方面,一個是材料,一個是技術。
優質的瓷器只有優質的胎土才能燒的出來,胎土粗製,技術再精湛也不行。
方知友家燒製瓷器的技術是祖傳下來的,經過一代一代的更新優化,現在出瓷率極高,只有極少數不合格的產品被淘汰。
技術有,便只差材料了。
那些精細的胎土又被稱作御土,官土,被官窯跟大民窯壟斷,方知友這些年一直在爲優質胎土奔波,彩釉是想都沒想過。
沒想到薛蕙竟然能給他提供彩釉!
薛蕙認真點頭,“自然是真的。”
方知友沒有被喜悅衝昏了頭,出於謹慎地問,“冒昧一問,薛姑娘是從何處弄到彩釉的?哦,我並非故意探聽薛姑娘的祕密,只是彩釉難得,好奇罷了。”
薛蕙淡淡一笑,面不改色,“方先生應當知曉常氏商號?我與常家一直有生意往來,那食鋪也是在常家的支持下開的,要不然憑我一個人,怎麼在雲西端陽門大街上拿到鋪子呢?”
方知友恍然大悟,面帶笑意,“原來如此。薛姑娘過謙了,姑娘若沒有能力,又怎麼能跟常氏商號做生意呢?”
彩釉這一方面有了底,方知友又糾結起來,“只是,薛姑娘確定要這樣的杯子?”
方知友對瓷器的樣式設計也有了解,他見過的彩瓷皆是滿器皆彩,只有這樣才能顯出彩瓷的昂貴价值,就是普通家用的杯子,也都用青花畫着各種繁複的紋飾。
薛蕙這杯子樣式,除了那彩釉的標識,其餘皆是純色。
花紋有時候是爲了實現美觀,也有時候是爲了吸睛遮瑕,用花紋掩蓋掉胎質粗糙的缺點。
若是沒有花紋,胎質一覽無餘,難免降了檔次。
方知友也是聽薛蕙說那食鋪跟常家有關係纔有此擔憂,跟常家有關的食鋪,開在雲西市中心端陽門大街,總不會是普通的小攤小鋪。
方知友將箇中利害與薛蕙講清,以爲薛蕙會改變主意,誰知薛蕙卻說,“我也可以爲方家提供優質瓷土。”
方知友瞪大眼睛,愣愣地看着薛蕙,好半響才訥訥道,“薛姑娘真是來找我合作的?”
薛蕙手裏有優質瓷土,有彩釉,多麼的搶手,哪怕是自己建瓷窯找工匠,自己開民窯,也是不錯的,又怎麼會找他來合作?
除非天上掉餡餅了。
薛蕙一臉認真地點頭,“我來見方先生,自然是真心想要跟方先生合作的。”
“那……那薛姑娘的目的是什麼?”
方知友可不信薛蕙爲了一批瓷瓶纔來找他。
若只是因爲一批瓷瓶,她大可以去雲西府城找大一些的民窯,只消將需求告訴他們就好,何必自己弄了胎土跟彩釉,來找他這個小民窯呢?
薛蕙揚脣一笑,雙眼彎彎,看上去格外的無害,“若說目的嘛,也有。商會表決那日方先生也清楚,人人都投了拒絕票,只方先生幾人予以支持。那我自然是有好事想着方先生,這樣纔對得起方先生的支持。一來嘛是想跟方先生結交,二來就是想叫商會那些牆頭草知道,沒能投支持票,是他們最大的損失!”
他伸手收起薛蕙放在桌面上的圖紙,道,“薛姑娘這生意,我接了!”
“好。方先生,合作愉快。”薛蕙道。
接下來,薛蕙又跟方知友商議了一下具體的合作。
薛蕙先定五百個瓷瓶跟勺子。
她自己提供瓷土跟彩釉,那麼,方家只要收取工費就好。
薛蕙又問了方知友需要瓷土跟彩釉的數目,越好了明日給方家送來。
接下來時間還早,方知友提出讓薛蕙在方府用餐,薛蕙應了。
午飯之時,方知友將方夫人請了出來,想着她跟薛蕙應當會更聊得開。
方夫人知曉薛蕙是方家重要的客戶,對薛蕙極爲客氣。
午飯之後,方知友跟方夫人又來薛蕙去了方家的民窯轉了一圈,一直到酉時,薛蕙才離開。
待薛蕙一離開,方知友就派人出去打聽,對薛蕙說的話,他不可能全信。
這一打聽,便打聽到了前些日子薛蕙出入李大同府上,李大同還曾帶着一批貨與薛蕙去了府城,現在李大同還沒從府城回來。但李府的下人透露,自薛蕙來過之後,他們老爺夫人便非常高興。
除此之外還打聽到有人瞧見常家的快馬商隊去了雞籠鎮的方向,回來的時候拉了一批菌子離開。
這些與薛蕙說的全都對上了。
方知友這才相信,他真的攤上了大好事!
他當時只是覺得薛蕙一個姑娘把生意做到這份上不簡單,抱着不與人爲惡的心思投了票支持,沒想到竟然會有這樣的際遇。
不過,轉念方知友又疑惑起來,薛蕙既然跟常家有合作,那麼商會上常老爺派來的人怎會投反對票呢?
方夫人安慰他道,“宜春縣姓常的,不過是雲西常氏的一個分支而已,他哪裏知曉常家本家的事?且看薛蕙明兒能不能弄來她說的優質瓷土跟彩釉不就行了?”
“也對。”
薛蕙跟方知友方夫人分別,便往縣衙趕去。
縣衙門口仍舊有許多人,或坐或站。
薛蕙到了之後,在人羣中尋找吳氏的身影,卻發現吳氏不在原地。
她雙眼在人羣中亂轉,忽然聽到有人喊道,“蕙娘,我在這兒。”
薛蕙扭頭,循聲望過去,只見吳氏站在一石階的邊上,朝着薛蕙招手。
薛蕙朝着吳氏走過去。
吳氏解釋說,“我站的有些累了,看到這裏有空,就來這裏坐着等。”
“娘,你坐下吧。”
吳氏在這裏坐着無聊,就跟身邊的考生家長聊起天來,斷斷續續聊了一天,不自覺地熟絡起來。
見着薛蕙,吳氏身邊的那家長打量了薛蕙幾眼,“這是你兒媳婦?”
“哎。”吳氏笑着應聲,心頭卻劃過一絲疑惑,爲啥這人會猜薛蕙是她兒媳,而不是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