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蕙法子雖然不錯,但要具體實施起來,還有許多問題。
比如受災程度如何分級?如何判定?
那麼多受災百姓,都需要縣衙分級領條子,衙役們可忙得過來?
最嚴重的受災百姓每月可領多少糧食?
所有受災百姓一共有多少?嚴重的多少?中度的多少?輕度的多少?
一共需要多少糧食?要花多少銀子?
想想鄭儀賢就覺得頭大,他的答卷還沒有批完。
縣試可真不是時候。
他揉了揉腦袋,對薛蕙擺擺手,“薛姑娘先回吧,我這就讓人把縣丞典史師爺他們叫來商議,明日你再來,我把具體情況告知於你。”
“好。那我先回了。”
薛蕙跟鄭儀賢告別,與小何一起離開。
而鄭儀賢看着薛蕙離開,趕緊使喚衙役把縣衙其他幾位官員都喊過來。
憑什麼他挑燈批卷,其他幾個都睡的好好的?
現在時候還不算晚,其餘幾位大人尚未休息,一聽鄭儀賢傳喚,立馬就趕來了縣衙。
鄭儀賢請他們到書房,他先是將情況大致簡述,沒提薛蕙的名字,只道有人捐贈十石大米,並且能爲縣衙聯繫到低價糧,又把薛蕙說的計劃稍微潤色之後提出來,讓他們補充。
有十石白花花的大米在,其餘三位官員倒是沒有懷疑什麼,各自發揮自己的本領,將計劃補充的全面一些。
計劃定下來後,便要商議具體的步驟,細節。
鄭儀賢清了清嗓子,“你們到隔壁商量去,商量去來一個方案給我,今晚上就得商量出來。”
縣丞三人苦着臉去了。
這可不是什麼簡單的問題。
尤其是有關數字的,須得由前些日子統計的受災百姓數量爲基礎,經過計算纔行。
而那受災百姓的冊子統計的比較雜亂還沒有做整理,他們必須得把冊子規整出來,將不同程度受災的百姓情況與數目大致確定,才能知曉大概需要多少大米,需要多少銀子。
這可不是一件小事。
官員手底下都會有一兩個幕僚,幫着處理一些事情,典史跟師爺家裏倒是沒有,縣丞家裏便有個幕僚,對整理信息這方面較爲得心應手,縣丞專門把他叫過來幫忙。
四人忙到了丑時,才終於確定下方案,裏面的細節也都有了。
鄭儀賢還在書房吭哧吭哧地批卷。
縣丞將方案送進來,鄭儀賢揉了揉額頭,拿起來瀏覽。
“大人這幾天辛苦了。”縣丞道。
他是雲西本地人,是個舉人出身,跟鄭儀賢共事幾年,對鄭儀賢較爲敬佩。
鄭儀賢也不想違心地說自己不辛苦,嘆了口氣,“爲了百姓罷了。這方案可以了,你們先回去吧。”
“好,大人早些休息。”
“嗯。”鄭儀賢點頭。
第一場已經淘汰了一批學生,他應該能比昨天休息的早一些。
考試的第三日,薛蕙謝錦朝吳氏三人一早到了縣衙門口。
公示牆上已是爲第二場發案。
吳氏擠進去一瞧,發現第二場正中央的坐號變成了一號,她在周圍圓圈裏尋找三十七號,發現三十七號在外圈最後幾名。
薛蕙捕捉到吳氏的面部表情,看了眼謝錦朝,好奇地問,“娘,錦朝昨天考的不好麼?”
吳氏猶豫着說,“好像是四十多名了……”
謝錦朝微微皺眉,道,“娘,你看得是三十七號?”
“對啊。”
謝錦朝淡笑,“我是一號。”
“啊?”吳氏驚詫,“你不是三十七號麼?”
“第一場考了頭名之後提了坐號。”
除了頭名,前二十名都會提坐號,以坐到主考官跟前,更方便監督。
是以有些考生的坐號一直在變。
每場考完之後的發案爲小案,在五場全部考完之後也會發案,名爲長案,乃五場綜合排名,是要去掉糊名與彌封,按照名字排序,第一名排在長案的首部,案首二字便是由此而來。
“……哦,原來是這樣,嚇我一跳。”
吳氏的臉色恢復了笑容,“我剛纔看了,一號是頭名,二郎,你可真厲害,繼續加油!”
“嗯。”
謝錦朝進縣衙考試了。
薛蕙跟吳氏回了家裏。
今天薛蕙倒是沒什麼事,只除了晚上要去見鄭儀賢之外。
……
“駕!駕!”
兩人駕着快馬從北城門進入宜春,分道揚鑣之後,一人騎馬徑直朝着城南而去。
白日裏,街坊們正板着板凳坐在街邊,老頭們聚在一起下棋,婦人們拿着針線筐子,一邊做着針線,一邊說着閒話。
忽聽不遠處有馬蹄聲駛來,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近。
街坊們擡頭,之間不遠處一人駕馬駛來,嗖的一下子從衆人面前穿過,停在了一戶人家門口。
來人下了馬,把馬牽進院子裏,口中喊着,“奶奶,我回來了!”
街坊們一愣,看着那戶人家交頭接耳。
“哎,那不是李大娘家裏嗎?剛纔那個人是誰啊?”
“好像是李狗蛋?”
“不會吧?李狗蛋回來了?不是說犯了事去外面躲官府嗎?這麼快就回來了?”
“誰知道呢。”
“……”
來人確實是李狗蛋,不,李瑾瑜。
他跟着常家的商隊跑了一趟元江府,在馬車上實在是太顛,就跟王慶一起學了騎馬。
從元江回來的這一路,他跟王慶一起騎馬回來的。
而常家的快馬商隊不止帶了菌子,還帶了其他貨物,一併往外運,要過幾天才能回來,他跟王慶就先回來一步,在家休息兩天,等快馬商隊回來之後跟着跑下一趟。
一進宜春,李瑾瑜就跟王慶道別,直接騎馬回家。
李奶奶在院子裏做針線。
她本也喜歡出去跟街坊說話,但這次李瑾瑜離家幾天,李奶奶一出去便有人看着她竊竊私語,說着閒話,李奶奶也不愛出去了。
她正低頭認真地給李瑾瑜做外袍,忽然大門被一把推開,李瑾瑜牽着馬走進來,“奶奶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