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他若微光 >第2章 第2章
    白熾燈下站着一個年輕男人,他屈指敲着鐵門,遠遠看着喬麗藩。

    “不好意思,我是宋眠。”

    宋眠的樣貌和身形在強光之下展漏無遺,頭髮剪得稍短,五官俊朗,一身寬鬆的休閒裝,撲面而來的蓬勃朝氣。

    他年紀不大,約莫二十六七歲。

    喬麗藩想,他應該就是肖虎跟自己說的,那位年輕有爲的副站長。今天看到真人,難以跟村裏那些五大三粗、邋里邋遢的電工們聯繫到一起。

    也許做領導的,愛收拾門面。

    “宋工是吧,請進。”

    宋眠踏步進入院子:“我來拿車。”

    喬麗藩手中還擰着溼布子,待宋眠靠近車時,沒等他目光落下就主動說道:“謝謝你的車,但是不好意思把後座弄髒了,我剛擦好。”

    “沒事。”

    宋眠笑了笑,友好且疏離。

    “鑰匙就在車上。”

    喬麗藩也不多話,往後退了退,讓出車道。

    宋眠臨上車又想起什麼,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包果糖,走了幾步,遞給喬麗藩。

    “肖虎讓我捎給你的。”

    “謝謝。”

    宋眠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上車之後慢慢升起了車窗。

    此時,明曉在二樓推開窗戶,頂着溼漉漉的頭髮往下探,恰好看見車窗合起,以及那略微熟悉的側顏。

    宋眠驅車離去,明曉這才發聲:“誰呀。”

    喬麗藩擡頭回她:“發電站的人。”

    “這麼急着要車?”

    “我聽肖虎說他們明早要去十里村,選址擴站。”

    “厲害。”明曉豎了個拇指,頭髮一甩,“我睡覺去了。”

    喬麗藩回覆聲好的,也鑽進屋子。

    野生動物保護站與光伏發電站之間,來往不是很多。

    兩站之間隔了一條河,一座山,地理因素阻隔了他們的建交。

    但是發電站有個工程師叫肖虎,硬是跨過那條河,爬過那座山,就爲了抄近路過來給喬麗藩送一盒冰激凌。

    明曉有幸嚐到了來自哈薩克斯坦的蜂蜜冰激凌,真甜。

    而後,憨厚的肖虎問喬麗藩:“好喫嗎?”

    喬麗藩蹙着眉:“不好喫,涼的咂嘴。”

    明曉抱着冰激凌感慨,不喜歡你的人,你把冰激凌焐熱了都沒用。

    眼下,明曉收拾好之後躺在小牀上。

    她在想剛纔發電站那人是怎麼過來的,跟肖虎一樣跋山涉水,還是繞了柏油路。

    應該是走了柏油路,畢竟這裏又沒有他迫切想見的人。

    這樣想着,孤家寡人的自己漸漸陷入沉睡。

    另一邊,宋眠開着車行駛在夜色當中,車內的音樂舒緩輕慢,他的指尖在方向盤敲打了兩下,隨後縮了回來。

    宋眠往座椅後靠了靠,放鬆地喘了口氣。

    一個小時後,宋眠回到“中曜光能”昭蘇分站。

    這裏錯落有致地搭建着松木屋子,每根圓木的縫隙處都鋪滿了苔蘚,冬日抗風雪,炎夏抵雨淋。頂部基本是“人”字形,每一個屋脊處都掛着夜光風鈴,沒風的時候,它就像星星亮在北方。

    肖虎聽到聲音,趴在窗戶口看了看。

    宋眠已經開始往車上搬明日出差所用的器材了。

    木屋前的地上,安置的都是聲控燈,忽明忽亮,肖虎就使勁咳嗽,讓燈照明。

    “沒多少東西吧?”

    “嗯。”

    宋眠拉開後座的門,發現門邊豎着一張白色卡片。

    身後肖虎氣吞山河般的咳嗽,宋眠看清了手中身份證上的信息。

    姑娘明眸善睞,脣角溫柔。

    是明曉。

    昏暗的光線從宋眠掌心流淌而過,他愣在那,半天沒反應過來。

    他突然回頭問肖虎:“你每次說喬麗藩的那個女同事,叫什麼?”

    肖虎搖搖頭:“不知道,我沒問過,就聽他們喊明醫生。”

    宋眠緊緊握住身份證,關上車門,轉身又鑽入駕駛位。

    “這麼晚去哪?”

    迴應肖虎的,是急促的引擎聲。

    車子穿過木屋,輪胎碾着石子和沙土,發出只有在原野之地才能聽到的轟鳴。

    速度很快,像離弦的箭。

    奔赴終點。

    宋眠開了窗,額頭冒出細細的微汗,他的胳膊撐在窗戶邊,用指尖隨意擦了下。

    一向思維清晰的他,竟然想不起來最後見明曉是什麼時候。

    但是四年前的朋友圈,明曉發了最後的動態。

    “無所謂。”

    只有這幾個字。

    後來找不到人,宋眠的東西也便沒有送出去。

    她就像一根刺,扎進了自己心中。

    宋眠沿着柏油路前行,再次看到那盞懸掛高空的明燈。

    他下車的時候竟然雙腿有些發軟,心臟強有力地跳動着,扯得連同太陽穴都有些發疼。說來也是巧,喬麗藩出來關白熾燈,就看到去而復返的人。

    “宋工?”

    “嗯。”

    喬麗藩一頭霧水:“你這是?”

    宋眠正視前方,絲毫沒有敢偏離半分,上方二樓的窗戶緊閉,靜悄悄的。他隔着鐵門,高出半截身子來,接着話回道:“忘了告訴你,肖虎說那個糖的糖衣要包着喫。”

    喬麗藩:“……”

    宋眠微微點頭,旋即上了車。

    喬麗藩當然不信這話了,她在院子裏左瞧右瞧也沒發現有什麼古怪之處,但是宋眠從始至終都看着自己,就很奇怪。

    本就失眠的喬麗藩,被這個莫名其妙的副站長弄得徹底沒睡意了。

    宋眠沒有直接回發電站,而是開到半路的高坡上停穩,他站在車旁,有一搭沒一搭地按着打火機。口袋裏有煙,剛拿出來又塞了回去。

    無盡的黑夜,他就是唯一的光。

    即便這光微不足道,他還是想點亮遠方。

    宋眠被肖虎給催了回去。

    但很明顯的,他的心情不是很好。

    第二天清晨出發,宋眠帶着肖虎,還有兩名工程師前往十里村。男人們沒有什麼話,上車倒頭就睡,就肖虎問了句:“昨天你提醒喬喬那個糖衣不能喫沒有?”

    宋眠頓頓,說:“提醒了。”

    肖虎很滿意:“那就行。”

    離開清水村有條分岔路口,宋眠同一輛破舊的皮卡擦肩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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