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城同志，不好意思，我剛確認好，你確實是帶着小動物去城裏看病的。是這樣子，最近我們接到通知，有一批盜獵者從可可西里逃竄過來，我們跟青海警方正在協力追查，如果你們發現可疑人員就跟所轄警方立刻聯繫。”
“好的，辛苦你們了。”
“不辛苦，你們才辛苦。”
明曉在一旁聽着，想要多瞭解些，她便問：“不好意思，警察同志，能方便說下是什麼樣子的盜獵者嗎？”
沈城說：“這位是我們保護站的醫生，叫明曉。”
站長點了點頭，說道：“就我們接到的通知，盜獵團伙皆是男性，大概3-5個人，年齡在35-45歲之間，說的是青海口音。他們還有自制土槍，都是逃脫的頭目，手腳功夫應該不錯。”
聽着這事還有些麻煩。
西北地勢遼闊又複雜，想抓人不容易，但是想逃也是很費勁的。
站長又提醒他們：“你們外出工作要注意安全，如果要上山建議結伴同行，保護野生動物重要，但是你們的安全更重要。”
明曉點點頭：“好的，謝謝您。”
“我送你們。”
站長還幫着把那一堆東西重新擺回後備箱，又跟宋眠交代了下行車安全，這才揮手道別。回去的路上，明曉三人簡單地聊了聊，都沒有深入這個話題。
因爲一說起盜獵者，誰都痛恨。
下午六點，宋眠拐進了清水村的路口。
因爲時差的關係，彼時陽光依舊燦爛，落在村子瓦房上延出滿目的金黃，村子中有犬吠有鳥鳴，路上還有少許人慢慢地走着，這一切看起來都是格外的美好。
保護站的大鐵門是開着的，宋眠直接開了進去，發現喬麗藩正把皮卡往棚子裏停。喬麗藩看到他們，按下車窗說道：“這麼快？”
明曉隔着車窗回：“坐火箭的。”
喬麗藩呵道：“可拉倒吧，上次回來誰把車裏吐得一塌糊塗的。”
明曉：“……”
沈城還那嘻嘻笑着，說：“就吐這輛車啊。”
明曉：“……”
前面的宋眠神色有古怪，好像在笑。
明曉垂眸，毀滅吧，趕緊的。
宋眠要回發電站，沈城不讓，非說一起喫個火鍋再走，宋眠竟也答應了。
喬麗藩和明曉對視一眼，前者進廚房搭手，後者將那小狍子拎到一樓去。沈城看宋眠沒事，也爲了照顧別人蹭飯的心情，便請宋眠做一個木欄，將後院小空地圍起來，用於圈養城裏買回來的雞鴨鵝苗。
做飯之前，沈城給喬麗藩拿出一個塑料袋，裏頭放着兩個打包的酸奶糉子，一個桑葚一個草莓。喬麗藩說：“我喫桑葚，草莓就留給明曉吧。”
“她今天已經吃了兩個了。”
“怎麼我就不配喫第三個？”
明曉恰好鑽進廚房，就看到喬麗藩在喫獨食，她拿過草莓味的，眯着眼睛看着他們：“你倆有問題。”撂下這句話，就出去了。
沈城笑着在後面說：“你去看看宋眠有沒有要幫忙的。”
“不去。”
明曉出去後，沈城就問喬麗藩：“她和宋眠是認識嗎？怎麼感覺他們之間有點不愉快。”
喬麗藩當然挑着回答，她說：“前幾天明曉在山上抓到了一個打狍子的小孩，那小孩的爸爸就是發電站的員工。明曉跟宋眠就吵了一架。”
“還有這事。”
“明曉被那小孩打得眼睛都腫了。”
“好慘。”
“沒事，她皮厚。”
“這倒是。”
明曉嘴上說着不去，身體還是很誠實，揹着手裝模作樣地來到後院。
宋眠腳邊摞了一堆木板材，剛撣去上面積壓的泥土。他已經量好尺寸，拿着鋸子將木板放置凳子上，一腳踩着一手開始拉。
明曉蹲在菜地跟前，盯着那片綠油油的胡蘿蔔看，她閒地開始扒拉那茂密的纓子，試圖找些別緻的方向，無意往他那看。
宋眠將外套脫下，只穿裏面的短袖，男性的熱度和力量在那刻清晰地展現出來。落日的光線就打在他的側臉，形成俊俏的陰影，鼻尖上還有點點星光，要多好看有多好看。
明曉愣了下，火速回頭，將那胡蘿蔔纓子打了一下。
好看的男人都不是好男人。
宋眠踩着木板的力量不均勻，所以導致板子一直在歪。他看了蹲在旁側的某人多時，最終決定喊一聲：“明曉。”
“昂？”
明曉迅速站起身，手中將那胡蘿蔔一把拽出土，可憐的果子剛冒了點頭就被拔了出來。
都開口了能說不好嗎？
她明曉是那種分不清是非的人？
明曉彎腰就把拽出土的胡蘿蔔又插了回去。
“行。”
明曉也許是幫倒忙來的，她根本就按不住板子，宋眠一開始鋸，她人比板子還要歪，連帶那板子都斜了對角。
“怪你力氣太大了。”
明曉說得也是實話，兩人力量根本不平等。她想了想，突然按住宋眠的肩膀，一個擡腿登上了高處，她居高臨下地站在凳子上踩着板子，擡擡下巴。
“我踩這，你按前面空餘的板子。”
“好。”
宋眠和她對換位置，肩上的那雙小手在沉沉用力，明曉微微屈身，頭髮從後面垂了過來，拂在了宋眠的臉頰旁。這本來沒什麼，讓人意亂的是明曉的腳踝。
潔白、細嫩，好似不堪一握。
她的褲捲上揚，襪子也短，恰好漏出那一小截，它就乖乖在宋眠的手旁、眼前。
明明有風，宋眠的額頭卻出了很多汗。
這人間四月，春風沉醉的，他的心驟然狂跳不止。
明曉按着那堅實硬朗的肩膀，又何嘗不是頗有悸動。她在上面能正大光明地瞧着宋眠，看他的臉頰逐漸變得微紅，鬢角出了汗，還有一滴緩緩滑落，與自己的手指擦肩而過。
這個場景，要是多年前便在，該多好。
春眠不知曉，有點小煩惱。
明曉晃了神。
“腳收一下……”
宋眠已經重複三遍了。
明曉反應過來的時候，往後退了退，誰料整個人失重往後仰去。宋眠反手抓住她的手腕，明曉受力慣性回來，撲向宋眠。
她雙手環住宋眠的脖子，宋眠摟着她的腰，索性將人單手抱了下來。
明曉的心撲通撲通地跳着，有些羞愧和懊惱。兩人溫熱的身體互相感應，將親密的荷爾蒙升到了最高。宋眠的脣停在她的額頭，明曉抓皺了他的衣裳，腳下的泥土又松又軟，空氣中還飄散着淡淡的植物香氣。
“站好了嗎？”
宋眠最先開口。
明曉嗯了聲，略顯僵硬地離開他的懷抱。
“別上去了，危險。”
“沒事，我站不穩你抱我……”明曉瞬間心口吐了髒話，快速改正，“你扶我。”
宋眠低着頭，眉眼的笑意依舊溫柔。
他說：“好。”
明曉視死如歸般的再次登上了高處，這一次她集中注意力，再也不開小差了。很快的，她就幫助宋眠將那些板子都切割好，隨後沉默地站在一旁，眼色行事替其遞個錘子什麼的。
木欄很快就將那片地給圈起來了，恰好天黑，火鍋也已上桌。
那頓飯，明曉埋頭喫得比誰都兇。
喬麗藩都看不下去了，說道：“明醫生，不知道的還以爲是你乾的體力活。”
沈城好奇地說：“難不成你上輩子是隻碗？”
喬麗藩搖搖頭：“大食堂的鍋。”
宋眠就想起發電站食堂那口巨大的鐵鍋，忍不住笑出聲來，那聲不大，卻引得明曉瞪了他一眼。明曉嘟囔放下筷子：“煩人。”
晚餐過後，清水村被黑夜徹底籠罩。
明曉打開了那盞巨亮的白熾燈，照亮了宋眠回去的道路。
因爲沒有直線通行，他得繞山回去。
也不知道他今天開車累不累，或者幹活累不累，中午吃了他的草莓沒說謝謝，會不會不太好？想到草莓，明曉一個鯉魚打挺彈了起來，衝到沈城房間，問道車上剩的草莓哪去了。
沈城默默地拉起被子遮住身體，指着外頭：“冰箱。”
明曉看到冰箱裏安安穩穩放着她的草莓，這才心滿意足躺回牀上。正閉上眼睛睡覺，突然又彈起，不對啊，今天宋眠去城裏不是還要找什麼線嗎？還有她那身份證的事情……
明曉摸過手機，開始翻電話簿。
“我倒是要問問你，在哪偷得我身份證。”
她翻到了宋眠大學時期的號碼，想着會不會停用了，於是她就複製到微信裏面去搜，點開一看，最新的朋友圈是半年前發的，標題寫着“中曜光能發佈彩虹計劃，將打造無碳能源新世界”，再往下看幾條也都是相關的信息。
那這個電話就還在用。
明曉申請添加朋友，最後一步的時候她又放棄了，不能加，加了就輸了。
管他是有意無意，自己只要明白，宋眠是讓自己釘在愛情恥辱柱上的那個罪魁禍首，就行了。明曉使勁蹬了下被子，一個翻身將自己埋進枕頭裏。
多年前，她發過誓的。
再想他、念他就是狗。
這狗，咱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