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他若微光 >第17章 第17章
    十里村的羊瘟已經達到了峯值。

    保護站與發電站協同相關救助人員開了很長時間的會議,將對感染疫情無救的羊羣進行撲殺。解決方案殘忍但必須施行。明曉和宋眠對話過程中,沒有帶入半點個人情緒,兩人在這方面都做得很好。

    也正因爲他們好,纔不正常。

    喬麗藩作爲旁觀者,總能發現端倪。

    兩人從山谷受傷回來只要打照面,第一眼便是看向對方的傷處。眼神是很奇妙的感觸,它始終無法騙人。

    喬麗藩突然就想起,宋眠第一次來保護站的時候,他深夜折返並不是提醒自己喫糖衣,而是看二樓的明曉。

    保護站的藥箱被喬麗藩統一置放在了大帳篷中,有一日她發現裏面的塑料藥板全部都由四角變成了無棱的圓角。明曉多次被塑料藥板刺到指尖。

    現在藥板已經被人挨個修剪過。

    喬麗藩覺得匪夷所思,剪圓棱角,這是一件無聊卻又盛大的舉動。

    明曉說宋眠無心,那顆心,看來隱匿很深。

    喬麗藩做主讓肖虎轉交傷藥給宋眠,因爲強調了祛疤的膏藥用法,肖虎就地委屈起來,音調也提高几度:“你之前還讓宋眠去喫火鍋,喬喬,我不高興……”

    “你不高興什麼?”

    “我不高興……你是不是喜歡我們副站長!”

    喬麗藩穩住情緒,她說:“這是明醫生給他的。”

    肖虎一顆大石頭落了地,他露着大白牙,擼擼頭髮:“那我就明白了。”

    “你明白什麼?”

    “明醫生弄壞宋副站長的車,現在要賣藥給他,相當於羊毛出在羊身上。”

    喬麗藩試圖探測一番:“那你覺得宋眠對明醫生怎麼樣?”

    肖虎認真思考繼而恍然大悟,點點手還捂住嘴,繼而小聲說:“宋副站長看穿明醫生的計謀,準備來個甕中捉鱉,拒付尾款?天吶資本家好沒人性……”

    喬麗藩看着肖虎:“……”

    後來肖虎將藥遞給宋眠的時候還喜氣洋洋:“我問喬喬,這祛疤的藥我能不能用,喬喬說‘你省省吧’,嗯嗯,喬喬這麼早就爲我倆的將來打算,真好,真幸福。”

    宋眠看着肖虎:“……”

    明曉要回保護站兩天。

    她特地從十里村摘了點香椿回去,想着炒雞蛋喫。走之前還跟喬麗藩叮嚀,讓她務必問問宋眠修車多少錢,從保護站的診金里扣。

    喬麗藩也不戳破她躲避某人的小心思。

    皮卡已經被修好送了過來,送車的師傅語重心長說道有錢換了吧,這車可憐。

    明曉開着可憐的皮卡,回去看沈城放鴿子。

    沈城見明曉一人,問道喬麗藩怎麼沒回。

    明曉嘖嘖兩聲:“坦白吧,你是不是喜歡喬醫生。”

    沈城佯裝要用信鴿咬她:“叫你胡說。”

    信鴿被沈城養的這段時間並沒有收斂脾氣,反而越發乖戾,都說這樣子的鴿子飛得快方向感很強,兩人走到空曠的後山,合力將信鴿歸放。

    明曉看着撲扇翅膀遠去的信鴿,不免嘆氣:“好歹蹭喫蹭喝那麼久,頭也不回一下。”

    沈城望向遠方,微風拂動。

    信鴿很快就變成一個小點,它的歸途永不改變。

    明曉察覺到沈城情緒上的細微之處,用胳膊肘撞撞他:“城哥,想什麼呢?”

    沈城還是那副溫潤平和的笑容,他揚揚手:“你看它像不像我們,奉令爲使命,永不回頭。但我們與它也有所不同,它爲了生存,我們則爲了它們更好的生存。”

    明曉心中有些動容。

    她想了想,卻說了這樣一句:“可世界並沒有因爲我們的存在而有什麼大改變。”

    “有人這樣說。”沈城亮了亮眸子,看着明曉,“救它們並不會改變世界,可它們的世界就此改變。”

    明曉會心一笑,她說:“城哥,那我們約定好,永遠守護它們的世界。”

    沈城就知道她話中有話,同爲守護者,滿心炙熱。他伸出手來,一本正經:“明醫生,希望你謹記今日所言,切不可再動異心,天地萬物同根同體,還需你我共同前行。”

    明曉拍掉他的手,嗤笑:“什麼語調……”

    一隻信鴿,勾起他們的心中的信仰與堅定。

    明曉沉了沉心,一同看向白雲搖曳,青天搖上的遠方。

    明曉中午做好香椿煎蛋,沈城跟着吃了幾口說味道不太行。半下午的時候索性給吐了,明曉百思不得其解,她做法純樸健康,自己吃了都沒事。

    沈城安慰她:“挺好的,下次別做了。”

    這話說得明曉升起鬥志,她索性隔天開車再去趟十里村,直赴山頭。臨出門前接到信息,她從泰州定的六臺監控野生動物的紅外相機已經到達鎮上。

    偏遠地區就這點不方便,取東西都得開出幾百公里。

    明曉摸着皮卡的方向盤,嘆口氣:“崽啊,還能堅持不。”

    皮卡啓動引擎,發出響徹天地的動靜,似乎在迴應“死不了”。

    那天是週六,明曉起的很早。

    在十里村上樹掐香椿的時候,還碰見了拎着籃子和鋤頭的許疼。許疼站在樹下歪着脖子看她,明曉瞥了孩子一眼,還保持着抱樹的姿勢。

    見小孩還不走,明曉嗔他:“沒見過掐香椿?”

    許疼縮了縮脖子,走了幾步又回來,還是將心中的疑惑問出來:“可是阿姨,那是核桃樹的葉子呀。”

    抱住樹幹的明曉一頓:“……”

    核桃樹。

    香椿。

    沈城吐了。

    明曉舔了舔脣,表情極其猙獰。

    她開始腹寫一篇八百字的小作文,題目叫“如何用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哄騙孩童還不讓對方起任何疑心方能顯得自己很厲害的感覺”,想了許久,明曉朝樹下瞅了瞅,跳下來。

    “呵呵。”

    什麼話都不如以上語氣詞來的有氣勢。

    許疼看明曉一副冰冷的模樣,還真是被拿捏住了。他揉揉小腦袋,怎麼想都想不明白。明曉站穩,往他綠油油的籃子裏探了眼。

    她佯裝隨意問着:“摘那麼多薺菜乾什麼,看着都老了。”

    許疼眨巴着眼睛,很是無辜:“阿姨這是灰灰菜。”

    明曉一個崴腳:“……”

    許疼在路的盡頭放着碩大的尿素袋,裏面全是他挖的野菜。孩子弱小的身軀站在跟前也就只有袋子的一半高,明曉看他用力地將野菜往下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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