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他若微光 >第25章 第25章
    許疼玩心太重,他偷偷跑到殘火旁用腳不停地踩踏。

    直到與一人撞了個滿懷。

    來人似乎是從山中跑下來的,神色張皇喘着粗氣,本被嚇得抖了一抖,待看清是許疼時一腳踢上去:“你個死孩子,嚇死我了。”

    許疼也被嚇得夠嗆,睜着驚恐的大眼睛。

    他揉着發痛的屁股,開始偷瞄眼前這個留着八字鬍的叔叔。八字鬍又戳向許疼的腦門,恨恨地說着:“誰放的火,是不是你!”

    “不是啊叔叔……”許疼委屈得很,指着火源點的方向說道,“是藍板子着火的,不關我的事。”

    “那我問你,有沒有警察過來。”

    “有……”

    “有多少?”

    “不知道。”

    “……”

    八字鬍摸着尖銳的下巴,那雙細狹的眼睛來回翻動,時間緊迫,他一把揪過許疼的衣領將孩子提溜起來。半是威脅半是哄騙地說道:“以前抓小兔子我給你一百,現在不用抓給你兩百,只要每天老老實實跟我彙報警察的情況就行。你要是不幹,我就把你以前偷雞摸狗的事情告訴警察,把你還有你爹都抓起來。”

    許疼一聽這話嚇着了,哼唧兩聲頓時眼淚鼻涕橫流。

    小傢伙曾在野生動物倒賣市場見過八字鬍的威嚴,每次都是換了錢就跑,現在近距離遭到恐嚇導致幼小的心靈受到創傷,二話不說便舉手投降。

    “好的好的好的。”

    “記住,但凡被第二個人知道,你就死定了。”八字鬍戳了戳許疼的腦門,將人給放下。此時遠處傳來呼喊聲,他又點點許疼,“更別說見過我。”

    許疼淚眼汪汪猛點頭。

    八字鬍裹了裹薄外套,西北風捲着熱浪和黑煙迫使他勾起脖子加快了腳步。許疼看着漸遠的壞叔叔撒起腿就往家跑。中途撞見了正在忙碌的肖虎,他嗚咽幾聲什麼都不敢說。

    肖虎只當孩子害怕,從一大袋補給中掏出飲料塞給他,便忙活去了。

    光伏發電所發生的火災不同於其他,組件燃燒會產生直流串聯,從而消防員的施救工作會存在觸電的危險。從中午着火一直到傍晚,兩撥人堅守防禦,爭取不讓火勢大規模蔓延。

    宋眠同沈城協助消防員在山中清理出一道分界線,隨着風向的突然轉變,本沒有越界的火勢開始朝山中席捲而來。

    沈城太過憂心,撤退的時候險些被燒燬的樹幹砸中。

    宋眠用胳膊堪堪擋住,拉起了摔倒的沈城。

    沈城驚魂未定,緊蹙眉頭:“你沒事吧?”

    宋眠:“沒事,你要小心。”

    “你也是。”

    有一羣模糊不清的動物飛快地從二人身邊竄了過去。

    森林中迴盪起異樣的肅鳴聲。

    沈城說:“但願大火不要燒進山來。”

    宋眠未語,只是看着火光的方向。

    沈城被飄來煙霧嗆了嗓子,他低頭的時候才發現宋眠的手臂早已通紅一片,更有鮮紅的血肉往外翻卷。他忍不住說道:“要不要休息會,我在這守着。”

    宋眠的鬢角滾着大滴汗珠,他擡起臂膀隨意擦了擦,轉而看着沈城:“你回去休息吧,順便跟他們溝通下山中情況,我熟悉地形,方便協助消防員工作。”

    “我知道……”沈城舔了舔乾涸的嘴脣,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

    從宋眠的肩頭還能看見若隱若現的火光,黑霧四起,似要將這一片綠源吞噬。

    他沒再說話,趕緊轉身下了山。

    喬麗藩等得很心急,她見到安然無恙的沈城方纔鬆了口氣。沈城擰開礦泉水仰頭喝着,隨即便和相關部門的領導彙報山中狀況。

    起初通信信號薄弱,後來斷斷續續徹底沒了信號。

    沈城說得快,隨後便打開旁邊的藥箱,從裏面翻出藥包開始挑揀。喬麗藩就問:“你還要上去?”

    “嗯。”

    “宋眠呢?”

    “在上面。”

    喬麗藩看着落了滿頭黑灰的沈城,又給他裝了兩瓶水。一方還未接住另一方則收了手,礦泉水在地上滾了滿身泥土,兩人向來都是沉穩的人,此時卻有些侷促不安。

    沈城收拾妥當,一轉身便看見了明曉。

    挑起的白熾燈將明曉的背影由長拉到短,鼓囊囊的雙肩包背在肩上,她剛紮好頭髮目光就掃向沈城。身旁還有幾位林業局相熟的一些同事。

    明曉走近幾步說道:“有受傷的動物送了下來,城哥,幫一把。”

    她聲音很低,在示好。

    二人無言對視半晌,沈城緊閉的雙脣終於鬆了鬆:“嗯。”

    在保護站的這些年明曉從未與沈城鬧過彆扭,她性子大大咧咧的,沈城待人處事也十分包容,他們是同事更是好朋友。

    明曉本想爲自己做些適當的解釋,但眼下多事,那些小恩怨也就顯得微不足道。

    山中送下來兩隻成年狍子。

    明曉和沈城協力給它們檢查身體,傷口並不是燒傷而是一些受外物導致的劃痕和刺傷。從目前情況看,極有可能是動物在逃竄過程中所致。

    沈城處理好其中傷勢較重的一隻狍子,合上鐵籠的捎子:“先觀察着,實在不行天亮我帶到城裏去看看。”

    “好。”

    兩人又到院子的井口處,明曉將水打好讓沈城清洗,她默不吭聲地在旁邊搓着手。沈城盯着水發了一會呆,腕上的手錶盤閃着微光。

    此時將近凌晨,山中火勢已被全面控制。

    沈城長吁一口氣,他突然說:“明醫生,對不起啊,我可能……要食言了。”

    明曉心裏咯噔一下。

    沈城揚起手來往明曉臉上彈了彈,水珠俏皮地黏在了她的鼻間,明曉抹了抹臉,納罕地看着眼前人。

    “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我才能放心。”

    又是一夜無眠,心間滿是孤影。

    明曉站在燈下向路的盡頭看去,那裏漆黑一片,仿若可怕的深洞。

    遠風將山那邊的氣息送了過來,凝結着初夏的露,顯得沉溺厚重又格外冗長。

    她的喉間異常乾澀,咳了又咳,終是把眼淚給嗆了出來。

    早上,發電站的路口排滿了車,明曉將皮卡停在坡上這才往裏面走去。

    木屋檐角上的風鈴叮鈴作響,身穿藍色工裝的工人們交錯而行。肖虎急匆匆跑向一處,接過喬麗藩手中雜亂的纜線:“喬喬你別動,髒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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