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宋眠帶着秦媛回去換衣服,臨走的時候,秦媛還友善地衝明曉笑了笑。
於是她傻傻地擺着手迴應:“姐姐再見……”
宋眠隱忍的笑意再不走就憋不住了。
回去的車上,有片刻靜默。
秦媛先開得口,她溫和說着話:“是那個女孩吧?”
宋眠知道無法隱藏,也沒有想要隱藏什麼,便嗯了聲。
秦媛問道:“你們兩人現在的關係是?”
“我們在一起了,”宋眠答得不假思索,又補充一句,“我想跟她在一起。”
宋眠說話的時候眼睛盯着前方道路,看似平淡無波瀾,但是握緊方向盤的指尖緊了又緊。秦媛將他的小動作盡收眼底,得到答案後便不再多問。
她很清楚,宋眠的不安來源。
明曉應該還不知道自己父親與“中曜光能”救援隊的羈絆。
秦媛看向窗外飛馳而過的原野,內心微微一嘆,她現在倒不是擔心這兩個年輕孩子,而是家中那位話事人。宋尚琛和宋眠的關係始終比較冷淡,或者說兒子同父母間都很生疏。
因爲工作原因,宋尚琛和秦媛錯過了宋眠最好的幼年時期,而後再相處也始終缺少一點溫情。
秦媛作爲母親進退兩難,她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去調解,但都耐不住宋尚琛的執拗脾氣和宋眠的冷漠。如何經營家庭的情感關係,恐怕將會成爲秦媛終生奮鬥的目標。
這邊秦媛還在想着隱瞞明曉的事情,那邊宋尚琛就已經什麼都知道了。
明曉與發電站交往頻繁,想要忽略存在是不可能的事情。
尤其是肖虎熱情洋溢地跟董事長介紹山那邊兩位美麗的醫生時,着重點了明曉的名字,兩人經過地震後消了齟齬,完全就是患難與共的知心好友。
宋尚琛的臉色可謂是鐵青。
當宋眠被叫過來質問的時候,秦媛先急了,這橫豎看着都是自己告的狀一般。她還幫忙掩飾說道:“許是搞錯了,重名也不一定。”
“就是她!”宋尚琛頓時來了氣,提高聲量說,“我都看過照片了,不是她是誰?”
宋眠剛開口:“爸……”被宋尚琛當即制止,“我告訴你宋眠,我決不允許你上趕着去求人,這些年你推三阻四的不回總部,是不是因爲她?我先不說你們兩人之間的關係,就單憑那年事件,你覺得她可能會跟你在一起嗎?”
秦媛聽着這話心中更是堵塞,她往宋眠身前一站,徑直開口問宋尚琛:“你怎麼就覺得明曉一定會耿耿於懷?”
“媛媛你不要管,這件事情不同以往,你信我……”
“我偏不信。”
宋尚琛一噎,看着溫柔似水的妻子此刻板着臉,瞪着自己。
秦媛說:“如果非要有人爲當年的意外尋個因果,是誰我都認,但絕不是宋眠,宋眠本沒有錯,是你將這一切的罪過都強加在他的身上。如果說明曉真的介意宋眠,那也是你造成的。”
宋尚琛頓時委屈了,他的好媛媛怎麼能這樣說呢?
“怎麼就是我造成的了?誰都不想發生意外啊。”
“你也知道是意外,爲什麼還反覆提起?”
秦媛神色不悅,她指着宋眠說道:“所以就該他來承受?”
“我沒說要他承受,但你看他跟明曉合適嗎?明曉從來就沒有把他放在眼裏過。”
“你怎麼知道明曉沒把他放在眼裏?”
“他那年生病要死不活的樣子我記憶尤深!”
“……”
兩人說着就要吵起來,此刻宋眠冷冷開口:“都別說了。”
宋尚琛不敢生秦媛的氣,只是秦媛今日對他說話帶刺兒,完全沒有同自己站在一線,他的自尊心嚴重受挫。於是非得咬牙說上一句:“反正他倆在一起我就是不同意!”
宋眠脣角微動,可以看出還在極力隱忍。
三人之間像是橫亙着隱形的鴻溝,誰踏一步都是繳械落敗。
開口的是宋眠。
他只要想到明曉,心間便生出很多溫柔。
那是他僅有的武器。
“以前我喜歡明曉,從沒有奢望過要得到她的迴應,我能去喜歡她本身就是一件很幸運的事情。即便命運不公,讓我失去挽留她的資格,我也沒有怨恨過任何人。爸……”宋眠說到此處頓了頓,竟有些哽咽,“明曉從來沒有對不起我,也沒有做出任何傷害我的事情,這件事情從頭到尾都是我一廂情願,是我想要喜歡她……”
宋尚琛目光轉向他處,沒有看宋眠。
“這一次讓她愛我,也是我想要的結果,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手,誰阻攔都不行。”
宋眠表明立場後不想再多說,他往門口走了幾步。但隨後又回過頭來看着宋尚琛:“從小到大,你說什麼我做什麼,我什麼都可以不要,但唯獨明曉,我要。”
宋尚琛氣急,用力拍了桌子發出咣噹聲響:“宋眠!”
秦媛伸手攔住他,將這父子二人隔開。宋眠也沒有被嚇到,更不想解釋,索性徑直離去,毫不猶豫地。
宋尚琛覺得可笑至極,指着門外:“他竟然給我甩臉色?媛媛……”
秦媛看着他,一臉的不悅之色。
宋尚琛:“……”
宋眠趕着夜色再次回到十里村,那時明曉剛忙完但卻沒有睡意,她爬上一截土牆,坐在上頭看着暮藍的天。
她最先看到宋眠,故意沒有發出聲音來。
等宋眠下車往坡上的紮營點奔跑的時候,明曉這才站起來,於高處喊了聲:“嘿。”
宋眠止步回頭,就看見立於懸月之下的明曉,笑嘻嘻地對自己招手。
他靠近土牆一個借力便翻了上去,走向明曉。
“這麼晚你過來幹什麼?是山下哪裏……”明曉還問着話,就被宋眠緊緊擁入懷中,因爲腳下土牆狹窄,她險些滑倒。
明曉抱住宋眠的腰,穩住身形。
“怎麼啦?”
明曉在問,而宋眠沒有回話。
於是明曉安撫性地拍拍宋眠,沉默片刻後,她試探性問道:“你是不是捱罵了?”
宋眠這才收斂情緒,鬆開懷中人:“爲什麼這麼問?”
“因爲今天,”明曉索性豁出去了,“我潑了你媽媽一身羊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