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來到這裏，他聽到了“嗚嗚好疼好疼”的哭聲，但在下一刻，又有吧唧嘴的聲音，傳了出來。
餘至明走進唯一的單人病房，就看到包瑤瑤坐在病牀上，豆粒大的眼淚接連滾落，嘴巴卻在巴巴不停的在喫一份扣肉拌米飯。
聽到動靜的包瑤瑤，擡起頭，淚眼汪汪的看向餘至明，接着就是嘴巴一咧。
“頭好疼，嗚嗚，好疼……”
“她們還不讓我喫飽，嗚嗚……”
餘至明輕聲勸說道：“不是不讓你喫飽，只是不能讓你一次性喫的太多。”
“來，喝幾口湯。”
餘至明把一旁的紫菜湯，端給了她。
包瑤瑤接過，咚咚幾大口就喝了精光。
她又看向餘至明，可憐兮兮的說：“頭好疼，肉肉能止疼，嗚嗚……”
餘至明從牀頭櫃上的抽紙中抽出幾張紙巾，輕輕的給包瑤瑤擦了擦淚水，還有沾在嘴巴外的油漬。
“再忍兩天，就不疼了。”
包瑤瑤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接着又一臉擔憂的問：“不疼了，還有肉肉喫嗎？”
“有肉肉喫！”
餘至明肯定的回了一句，又問：“以前，他們不給你喫肉肉？”
包瑤瑤一臉的委屈，說：“他們老是讓我幹活，活幹完了，也不給肉肉喫。”
餘至明看了看她一雙粗糙，結了不少厚繭的手，輕嘆了一聲，轉而問道：“你今天醒來後，腦海中有沒有什麼畫面閃過？”
“什麼畫面？”包瑤瑤一臉懵懂。
餘至明想了想，又描述說：“就像是看電視一般，腦子裏閃過一些熟悉的畫面？”
包瑤瑤做出一副很努力的樣子想了想，然後眼神純淨的對餘至明說“沒有”。
餘至明也知道大腦恢復不能心急，但是這個答案，仍讓他有些失望。
他給包瑤瑤的大腦做了一番檢查，沒發現有出血或積水跡象後，又叮囑她“好好休息，無聊了可以看電視”等幾句。
餘至明轉身準備離開時，忽然被包瑤瑤給喊住了。
“我想起來了，想起來了。”
餘至明滿心期待，就聽她哭着喊，“好多肉肉，好多雞腿，睡醒後，全沒了。”
“嗚嗚嗚，全沒了……”
餘至明好笑道：“沒有沒，都放進冰箱了，等你喫晚飯時，就能喫到了……”
他又耐心的安撫了幾句，離開單人病房，來到了普通檢查室。
只見秦醫生、周洛、沈奇、隋馳和段怡正圍繞着一位五十多歲的住院患者做檢查。
周洛趕緊的介紹說：“餘醫生，這是樓上的一位住院患者，高血壓三型，已累及心臟、腎和大腦等器官。”
餘至明輕嗯了一聲。
今上午，他把體檢中的兩人安排到了這裏，讓他們幾人做詳細檢查。
那兩人，也都有嚴重的高血壓。
餘至明直入主題道：“距離午飯時間，還有點時間，我來講述一下高血壓性心臟病、擴張性心肌病、風溼性心臟病的心音辨別。”
隨着餘至明這話，秦醫生、周洛幾人都忙不迭的從白大褂衣兜裏取出了錄音設備，按下錄音鍵，嚴陣以待。
餘至明接着說：“你們聽完後，去實踐一下，看能不能根據我的講述，比較有效率的把病人準確的分辨出來……”
至臻七樓，主任辦公室。
剛剛忙碌完上午工作的亓越，正在接待來自精誠醫院的副院長楚雲帆。
“院長？”
“請我做濱海分院院長？”
亓越消化完這個消息的震驚後，忍不住問：“你們楚家可是人才濟濟，不會找不出擔任濱海分院院長的合適人選吧？”
楚雲帆面帶笑容，一副坦誠相見的模樣，解釋道：“不瞞亓主任，我們把自己人挨個過了一遍，還真沒有很合適的。”
“他們不是埋頭醫學，對管理一竅不通，就是工作繁多，無心他顧。還有幾位資歷淺薄，在院長位置上難以服衆。”
“院長之位，至關重要，我們自己人既然找不出合適的，就乾脆決定外聘一位。”
楚雲帆看向亓越，面帶誠懇道：“亓主任，您是知名診斷專家，重情重信，又具有豐富科室管理經驗，在我們列舉出來的院長候選人選中，排名第一。”
亓越呵呵笑道：“我之所以能名列這個第一，主要原因，還因爲我是至明的老師吧？”
楚雲帆輕輕笑了笑，說：“是有這個原因，但是權重不會超過十個點。”
“我們也清楚知道一點，以餘醫生對華山醫院，對濱海醫療界的重要性，我們是挖不動餘醫生的。”
停頓一下，楚雲帆又語帶誠懇的說：“主要是亓主任您的醫術、資歷和名望，讓您成爲了我們的院長候選人第一。”
“當然了，我們自然也抱着藉此加深和餘醫生關係的小心思。”
停頓一下，他又勸說道：“亓主任，請原諒我的直言，以您如今的年歲，要想在事業上再邁出一大步，唯有離開華山了。”
“至於您和餘醫生的關係，師徒名分已定，您的離開不會讓這層關係受到影響，或許，還能讓彼此關係變得更加深厚。”
“哦，何以見得？”亓越玩味的問。
楚雲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說：“餘醫生年少成名，可謂是一飛沖天。”
“我冒昧的問一句，餘醫生的諸多本事和成就，有多少是來自於亓主任您的教導？”
這話讓亓越的表情變得很不好看了。
他深呼出一口氣，平復一下情緒，悶聲道：“寥寥，這麼說吧，我也就是給他提供了一個展示能力的平臺。”
楚雲帆呵呵一笑，道：“孩子長大了，尤其是翅膀剛剛硬了的時候，都不喜被家長管束，恨不得幾周幾月不回家。”
亓越忍住了翻眼皮的動作，問：“楚院長，你這是從孩子身上得到的親身體會？”
楚雲帆表情一黯，緩緩的說：“我沒有孩子，我怕生出女兒，讓她承受痛苦和壓力，自己卻無能爲力。”
這……
亓越趕緊的致歉道：“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的個人情況，我不是有意的。”
楚雲帆臉上又露出笑意，說：“我也知道，亓主任您不是那樣之人。”
停頓一下，他又轉而說：“亓主任，我們的邀請是真摯誠懇的，條件絕對優厚，您的院長之權也不會受到任何的掣肘。”
“您要是有其他要求……”
亓越擺手打斷對方，鄭重道：“楚院長，謝謝你們對我的高度認可，不過，我只能說一聲抱歉了。”
他的臉上溢出笑容，說：“至明是我這一輩子最大的一次發現，沒有之一。”
“我最想做的，就是守在他的身邊，看他能成長到何種程度，能做出多大的成就。”
“這種感覺，令人沉迷，我不想離開。”
亓越的表情又變得嚴肅起來，說：“我知道你們的小心思，但是要適可而止。”
“至明他其實是一個很好相處之人，心腸也軟，真誠以待，就能換得真誠。”
楚雲帆默然了片刻，苦澀笑了笑，說：“亓主任，餘醫生他給我們的壓力太大了。”
“他讓我們維繫的東西一夜崩塌，好多事情不得不倉促推進，有時就難以想的周全。”
說着話，楚雲帆就站了起來，“亓主任，我們的邀請在一週之內有效……”
說到這，楚雲帆忽然停住了。
他的臉色驟然變得慘白，右手緊緊抓住了左胸口部位，身體也變得搖晃起來。
亓越看到這一幕，兩步繞過茶几來到楚雲帆身旁，扶住了他。
亓越一邊扶住他緩緩的坐回沙發上，一邊把手按在了他的左胸口部位。
心臟狂跳，心律超過了一百六。
這是心臟病發作了？
亓越就去摸楚雲帆身上的衣兜，希望翻出他身上帶的治療心臟病的藥物。
剛翻找了兩個兜，亓越耳邊就響起了楚雲帆有氣無力的聲音。
“沒事，我有些低血糖，還有這幾天，沒日沒夜的，太累了一些。”
亓越聽到這話，又測了一下楚雲帆的心臟，就發現心跳已降到了一百二上下。
亓越回自己的辦公桌找了兩塊巧克力給楚雲帆喂下，又餵了他一杯水。
接下來的一兩分鐘，楚雲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了過來，臉上也有些血色。
他再次站了起來，活動了一下身體，語帶自嘲的說：“又滿血復活了。”
“我發現了，人一過五十，體力和精力會有大幅度的下滑。”
“以前，高強度持續工作一週，都沒有多大的事。如今，連續忙碌三四天就頂不住了。真的是不服老不行啊。”
楚雲帆又向亓越欠身道：“亓主任，多謝了，等我忙過這一陣，我請客。”
亓越回道：“請客就免了。”
“你剛纔的表現，在我看來，不像是低血糖發作，更像是心臟病發作。”
“我們走吧！”
亓越走向辦公室的門口，“我帶你去至明那裏一趟，讓他確認一下，你剛纔是低血糖，還是你的心臟出了某些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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