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於蘇城東部。
因爲交通不便等諸多因素,這裏的村莊越發貧瘠。
有能力的年輕人都慢慢外遷,只留下老人和幼兒,在時光中離人們越來越遠。
一家兩間式的農戶中,老舊的房間裏,女人手上拿着毛巾,正在幫牀上的男人清理着身體。
男人雙目緊閉,遮住了那雙上挑的丹鳳眼。
周正的臉龐,因爲幾個月沒見陽光,而顯得有些蒼白。
此時,他睫毛微動,慢慢睜開了雙眼。
剛替他擦完身的女人微一擡眸,手上的毛巾就啪噠一聲掉到了地上。
“你醒了?”
女人的聲音還有些發顫,臉上滿是激動。
男人動了動身體想要起身,卻四肢無力,渾身痠痛。
“慢一點,我扶你起來。”
女人連忙扶起他,將枕頭豎起來,以便他靠得更舒服一些。
男人喫力地喘了口氣,看着眼前陌生的女人,陌生的環境,腦海裏一片空白。
“這是哪裏?我是誰?你又是誰?”
爲什麼他什麼都不記得了?
“這裏是新安村,你叫李誠,我是你未婚妻秦落。”
女人眸光一閃,俯身將地上的毛巾撿起來。
他叫李誠?
這個女人是他的未婚妻?
男人想要回想點什麼,卻是換來頭部的一陣脹痛。
“你剛醒,別胡思亂想。”
秦落遞了一杯水過來,叮囑了一句。“你摔下懸崖時,”
男人閉了閉眼,等頭部的刺痛感稍稍褪去,他才白着一張臉接過她手裏的水杯。
“我這是怎麼了?”
這裏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是那麼陌生。
心裏無端的不適。
“你陪我去山上採草藥,沒想到一個不慎掉下了懸崖。幸好被一棵大樹擋了一下,才能讓你存活下來。不過你的頭部受到撞擊,所以暫時會沒有記憶。”
秦落看着男人的臉,手指微微拽緊,眼裏有淚光閃過,“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救上來,你在牀上躺了快三個月了,終於醒來了。”
所以,他是失憶了?
男人將水杯遞還給她,看着她發紅的眼眶,薄脣輕抿。
他環顧四周,打量着這個陌生的環境。
很老舊的房子,牆壁上的白漆有的地方都已經脫落。
但屋子裏的擺設卻很整潔乾淨。
一看就是有人經常會用心打理。
“這是我家?”
“是的。”
“那家裏還有其他人嗎?”
“你父親在你早年時外出打工出了意外,已經去世了,家裏只有你母親還健在。”
秦落開口,“但她的精神不太好,你摔下了懸崖一直昏迷不醒,她更是受了刺激,差點失明,精神也時好時壞。”
也就是說,他的家庭狀況很糟糕。
也是,看這裏的房間擺設,這裏的經濟應該不是富裕地區。
男人想了想,掙扎起身,“我想下去走走。”
“你剛醒,能行嗎?”
秦落連忙過來扶住他。
男人看了她一眼,“我是男人,千萬不要在男人面前說他不行。”
秦落:“……”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她無法迴應。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彎了彎。
男人被秦落攙扶着出了房間,隨意打量着這家農戶。
很普通的農戶,兩進室的小樓。
“這是你母親住的房間,她應該在聽收音機。”
秦落扶着男人來到一間房門前,敲了敲門。
“李姨,我進來了。”
屋子裏沒人迴音,卻能聽到收音機裏傳出的人聲。
秦落抿了抿脣,拉着男人推門走了進去。
屋子裏空蕩蕩的,一箇中年婦女坐在輪椅裏,正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收音機,嘴裏喃喃細語。
湊近了些,能聽到她在一直唸叨着:阿誠。
秦落蹲到了女人跟前,握住了她的手,“李姨,你看誰來了?阿誠哥醒了,他來看你了。”
聽到這話,中年婦女的低喃聲停住,她慢慢轉頭,看了秦落一眼,在她的示意下,朝着男人看去。
“阿誠,是我兒子阿誠醒來了嗎?阿誠!”
中年婦女一陣激動,一把握住男人的手,掙扎着想要起身。
“李姨,你別激動,阿誠真的醒了,他不會再走了,你放心吧。”
秦落眼裏含淚,拉了拉男人的衣角,示意他蹲下來。
男人腦海裏一片空白,對於眼前的人物和景象依舊是完全陌生。
這是……他的母親?
雖然沒有記憶,可人終究是感性的人。
看着中年婦女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他心裏止不住地發軟。
他替她把腿上滑落的毯子蓋好,朝着她微微一笑。
原諒他,雖然有心想叫一聲媽,可終究叫不出來。
對他而言,這一切都太陌生了。
“阿誠,我的兒啊,快讓媽媽好好看看!”
李母捧着男人的臉仔細打量着。
淚眼婆娑間,男人的臉龐有些模糊。
她張了張嘴,手慢慢放下,從褲兜裏掏出一粒糖,“阿誠,這是你最愛喫的奶糖,媽一直給你留着,你喫。”
奶糖被捏得扁扁的,可見她一直捂在身邊。
男人看了她一眼,在她的殷切的眼神中,慢慢接過。
這是一種母愛。
讓人無法拒絕。
“李姨,阿誠回來了,你也要好好的好不好?”
秦落看着李母,柔聲細語地開着口。
“阿誠回來了,是,阿誠回來了,我會好好的。”
李母眼裏涌出淚水,低喃着。
秦落咬了咬脣,嚥下到嘴的澀意,將男人扶起來。
“李姨,阿誠剛醒來,身體還沒恢復,我先扶他回房休息,馬上給你做晚飯喫。”
“嗯,阿誠回來了,我兒子阿誠回來了。”
李母也沒回應,眼睛看着收音機,再次低喃。
秦落扶着男人出了房間,輕輕將房門關上。
“累了吧?去樓上休息吧。”
男人沒有反對,只是看了房門一眼,“我媽她不會有事吧?”
“放心,她雖然精神時好時壞,但她很安靜,從不會做出神智不清的事來。”
“那她的腿是怎麼回事?”
“那是去找你的時候摔的,不過已經快康復了。”
“……”
秦落給男人一一解釋着,等她把他扶上了牀後,她出了房門,背靠在門板上,眼淚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他不是她的阿誠哥!
可是,他一定是阿誠哥派來解救她的。
不然,爲什麼她會在阿誠哥摔倒的同一個地方救到了他?
所以,他就是她的阿誠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