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棲鳳枝 >第5章 心意
    戚存將心中深藏已久的話說出口,便擡起頭凝視孟弗那如芙蓉嬌豔的臉。期待着她能給自己一些迴應,無論是好的還是不好的。

    卻不料,孟弗在聽完他的心意後,就那麼長久地駐足在那裏。一動不動,恍若一尊沒有了感情的泥塑偶人。

    久久等不到孟弗的迴應,他好像明白了什麼,苦笑一聲。在心中安慰自己,不是說好只讓她知道心意就好了嗎?怎麼又開始貪心想要她的迴應。好了,既然夙願已了,該將她風風光光地交給她的夫婿了。

    “郡主,我的心意只想讓你知道就好了。並不強求你有什麼迴應,你不必放在心上。時間不早了,該回去了。明日還要繼續趕路,早點休息。”

    不願她爲難,他自己給自己找了個臺階,只是轉身的步伐有些慌亂。

    戚存大步向營帳走去,竭力想裝出個不在乎的樣子,不過在他的步伐間,有幾滴晶瑩的水珠滑落在地上的雜草中。

    “戚存。”要是記憶覺醒在賜婚前,這一切都尚有迴旋的餘地。哪怕是鬧得個天翻地覆,就算是出家做女冠,她都不會應下這門婚事。

    可如今送嫁的車駕不日就要抵達淮王的地界,要是沒有覺醒記憶孟弗覺得憑藉着自己的手段一定能過得很好。

    可如今身具劇情和前世記憶,她有些害怕她一旦跟身具大氣運的大男主魏欒一見面,她就會不自覺地按照劇情走。

    淮王府是淮王的地盤,一旦真被困在淮王府,屆時她算是有通天徹底之能也再難逃出去了。

    孟弗知道在這個封建社會,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是決無可能逃婚成功的。而逃婚失敗就意味着書中孟弗的下場將在她的身上重演。

    無論這是不是個真實的世界,她都不想死,更不想等死。

    所以這隊送親的車駕一定不能繼續在行進下去了。作爲被聖上欽點掌控整個送親護衛的送親使,戚存是這隊車駕中權力最大的人。

    而按照夢裏所說,他在自己死後發瘋,甚至與大男主魏欒宣戰,不死不休。如今戚存向她表明心意,一方面印證了夢裏所說不假,一方面也給了她一個機會。

    現在這場沒有出現在記憶裏的表白,在孟弗眼中就如上天雪中送炭般送了條絕妙的路給她。

    既然他會爲了她在若干年後跟大男主魏欒宣戰,那爲什麼不現在賭一把,賭這個口口聲聲說着喜歡的戚存敢不敢爲了她私奔。

    無論有沒有被他拒絕,她都不虧。同意了,那就是兩相歡喜;要是不同意,戚存本就入不了淮州,更不可能在魏欒面前說些什麼。

    不管是怎麼看,她都不虧,贏了就讓她抓住機會免於重複悲慘的命運,輸了大不了就嫁入淮州,再從長計議。

    聽到她聲音的戚存停下腳步,頭頂嵌着碧玉的銀冠和身上穿着的白甲都在月光的照耀下閃着微光。

    承平侯府以軍功起家,前任承平侯更被稱作是“銀月蛟”。

    雖說戚存並未見過生父,但他聽人提起過父親年少時的英姿,所以酷愛他父親生前慣穿的白甲。因此,他不像京城那些貴公子喜歡穿華袍長衫,而酷愛穿一襲白甲,反而更顯得身姿挺拔、氣勢非凡。

    “戚存,我好怕。”孟弗奔向戚存,風將她火紅的披風吹起好似一隻奔火的飛蛾。

    這是她現在唯一想到能夠改變命運的方法了。所以無論如何,她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哪怕有些卑鄙。

    停下腳步,感覺到一具柔軟的軀體從後面摟住自己,戚存垂眸看向腰間那雙瓷白的手。緊張地將手握成拳,他張了好幾次口,澀啞的聲音才從他的嘴裏飄出。“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從小無父無母被稱作喪門星的他,不敢相信上天居然還有垂憐他的一天,他的心上人居然會迴應他的心意。

    聽到他的質問,孟弗將頭心虛地埋在戚存的背上,收緊了抱着他的雙臂。好似這樣可以從他的身上汲取力量,掩飾住自己的心虛一般。

    感覺到腰間的那雙手更加用力勒住自己的腰,戚存纔敢相信這原來不是他臆想出來的一個夢,他的心意是真的被她迴應了。

    他原來一直怨上天不公,卻不曾想到。前十八年的磨難,居然能換來心上人的垂憐。

    猛地轉過身,將孟弗整個人都攬入懷中。他此刻覺得自己激動得心都要跳出來了,這十八年來沒有一刻像此時一般開懷過。

    要不是怕驚動營地的那些人,他簡直想仰天長嘯,來向整個天地宣告,“孟弗,她對我也有意,我們兩情相悅。”

    被悶在戚存的懷中,聽着他那如鼓雷般的心跳,孟弗從未有一刻像此刻般心虛愧疚。

    因爲她清楚地知道,她爲了改命活命,利用了一個少年誠摯如朝陽的真心。

    “我聽說,淮王茹毛飲血。我好怕,我不想嫁給他。可是父王母妃非要我嫁去淮州。”感覺到懷中的人輕輕地顫抖,戚存將她放開。只見她話還未說完,一行清淚就滑落下來。

    捧住孟弗的臉,輕輕地將她臉上的淚痕拭去。望着她那雙被淚水洗過波光瀲灩的星眸,戚存心疼地彎下腰與她對視。

    “別怕,你要是不想嫁,那就不嫁。只要有我在,這世間就沒人能勉強得了你。”

    聽到這一句,孟弗一直提着的心才放下來。

    哪怕知道書中戚存會爲了她和魏欒反目成仇,她剛纔還是很怕,怕少年戚存的只是單純的表明心意,根本就沒有私奔的打算。

    “只是逃了這場婚事,你就要與我浪跡天涯。從前宮中種種,就如過眼雲煙,再不能提起。孟弗,你敢嗎?”

    害怕孟弗只是一時興起,戚存想要跟她說清楚。開弓沒有回頭箭,一旦逃婚,此生都要過着躲躲藏藏的生活了。

    聽明白他的意思,不敢看少年臉上誠摯的情感。孟弗再度撲向他的懷中,將頭埋入他的懷中,緊緊地摟住他的腰。

    腦中閃過記憶裏困在淮王府的日子,不想重複悲慘的命運,孟弗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開口說:“我敢,你呢?你敢放下京中的一切,與我浪跡天涯嗎?”

    戚存用手將孟弗緊緊地扣入懷中,摩挲着她的腦袋。深吸了一口她身上的香氣,他嘴角緩緩挑起一個笑容,然後開口。

    “反正我戚存此生孑然一身,只要你敢。天涯海角只要有你在的地方,便是吾鄉。”

    這一瞬間的溫情,讓兩個人都動容不已。

    但被攬在戚存懷裏的孟弗並沒有看到在她反問他的那一刻,戚存的臉上閃過的那個似喜非喜的表情。也沒有看到在他們二人相擁後,那河邊一閃而過的人影。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孟弗心卻猛地一沉。戚存爲了她捨棄一切,這麼重的情,這輩子她該拿什麼還。

    就算是已經回到營帳了,她都還沒緩過神來。她只是想出名散散心,怎麼就突然發現自己穿書了,還定下了私奔的計劃。

    將枕下的金印掏出,這是戚存送給她的定情信物。

    承平侯除了這一代的戚存外均歷代率軍鎮守邊關。

    坊間傳聞戚家有一隊私騎名喚燕隱騎,只不過至今無人能證實。要不是他將這個金印交給孟弗,她也以爲這也只是傳聞。

    這枚金印是戚家最後一個死士,死之前交給戚存的。也是唯一能證明他戚家家主身份、調動燕隱騎的信物。只不過隨着戚存之父戚含的陣亡,燕隱騎消失不見,這枚金印也沒了用處。

    將金印系在腕上,孟弗知道從今晚起,她的生死就將和戚存暫時緊密聯繫在一起。

    她知道,無論這一次違背劇情的私奔的最後結果如何,她的人生都將在出逃的那一刻被改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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