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棲鳳枝 >第162章 知己
    在門外等了片刻,遲遲沒等到裏面有人來。阿卓有些失了耐心,又擡起手想敲門,可當她才一擡手就聽見門軸發出吱呀一聲。

    “阿芙,你沒事吧?”就算是知道他們是在做戲給她們看,可阿卓還是沒忍住敲門。如今見着人,她上下打量一眼孟弗,確認她毫無損失才放下心來。

    回頭瞪了一眼老老實實坐在原地的戚存,孟弗含笑搖着阿卓牢牢抓住自己的手,“嗐,以他那個鼠膽,就算是再借他八百個。你問問他,敢不敢跟我動手?”

    哪怕是清楚地知道承平侯戚存絕不會是這樣的人,可阿卓現在心中對他的感官還是直降而下。拉着孟弗,她現在改變主意了,準備跟她長談,加速她離開的速度。

    “老早就想跟你秉燭夜談了,可總是沒找着合適的時間。如今你就住在天衣樓,今晚可一定要跟我睡,我們好好說說私房話。”

    事情的變化打得孟弗跟戚存都有些措手不及,不可能放任孟弗跟這麼一個危險分子呆在一起,可戚存纔剛準備站起來回絕就看見孟弗於身後朝自己打的手勢,讓他不要插手。

    “好啊,我正好不想跟這個死貨睡。可我跟你睡,小寶怎麼辦?”在戚存的見證下離開,又恰逢城中警戒之時,孟弗不信她們敢這麼正大光明地對她下手。

    而且剛纔在主樓說了這麼一通,該說的話也都說完了,阿卓現在找她同寢。孟弗直覺,她一定有不想讓何諄知道的事。說不得,他們一直苦尋不得的變機就在這裏。

    將孟弗拉出門外,阿卓笑着挽着她的手,“平日裏照顧小寶的嬸子也跟着來了,那嬸子將他伺候得好好的,他現在纔不需要我呢。”

    孟弗執意要去,又不能這麼早就暴露出身份。戚存只能留在原地,看着兩個女子一起說說笑笑地離開。

    在阿卓的屋裏坐了許久,不停地對她畫的紋飾進行點評。直到都躺到她牀上了,孟弗都沒有如預期般聽到什麼奇怪的話。

    難道阿卓鬧的這一出,就真是讓她來看圖紙的。孟弗心中哪怕是癢得跟貓撓的似的,也不敢輕舉妄動。

    在粟禾村首次躺在戚存身邊時,孟弗很快就睡着了。如今第一次躺在除戚存以外的人身邊,她才發現自己竟然好似認牀般怎麼也睡不着。

    盯着繡着神祕紋樣的帳頂,孟弗絞盡腦汁地將它的紋飾跟自己腦中僅存的幾個宣朝字對應着。纔剛有睡意就聽見,便聽道一整晚都有些沉默的阿卓開口,“阿芙,你睡了嗎?”

    她開口了,就算是睡着了,也得說沒睡啊。狠狠地掐了一把大腿,疼痛讓腦子瞬間清醒起來,孟弗睜開眼說:“還沒呢,許是白日睡得太久了,現在竟然有些走覺。”

    得到迴應,阿卓轉過身撐着頭,盯着孟弗那雙在月光下依舊水盈盈的眼睛。

    “我第一次跟阿芙見面就出言調戲了阿芙,回去你也該從他人口中聽說了我的壞名聲。爲什麼後來我找上門的時候,阿芙沒有第一時間就拒絕?”

    在宴朝呆了這麼久,自詡也算是個宴朝通。可自打小寶成爲她名義上的孩子起,阿卓已經沒有接受過不帶顏色的目光了。

    宣朝民風開放,未婚生子屢見不鮮。身邊又一直沒有未婚生子的女性,阿卓就自然而然地覺得兩地風俗並未有異。

    直到有了小寶,她才發現在宴朝,同樣的事好似就成了十惡不赦的一樁罪行。這罪不是官府所判,可那些女人的惡意猜測、指指點點,那些男人的污言穢語、色情目光,都是刑罰。

    “你又沒有傷害到我,而且很多都是些捕風捉影的話,我爲什麼要第一時間拒絕?”第一次見面說的話,只是有些黃色的玩笑。而壞名聲,更是隻從別人口中聽說的。

    這些種種都只能佐證阿卓是一個相對於來說比較開放的人,卻並不足以支撐孟弗在眼中將她判入死刑。生於現代,什麼樣的人孟弗沒有見過,跟他們比起來,阿卓這樣的根本就不算什麼。

    沒想到一直想要的答案竟然這麼簡單,一行淚順着阿卓的眼角滑落,悄無聲息地落到枕間。

    在廣屏這樣審查嚴苛的地方安插一個細作很不容易,畢竟這裏的人都要有完善的背景。所以爲了保險以及有源源不斷的細作,宣朝那裏時常要進行更新換代。

    而小寶就是宣朝選定的下一任細作人選,在宣朝那邊說要送來一個孩子的時候,何諄第一時間提出了假孕的辦法,可卻是讓阿卓來喜當這個媽。

    阿卓其實開始也無所謂,畢竟像他們這種人,都過的是有今天沒明日的日子,說不準什麼就要命喪黃泉了。不能隨意成婚,能有個孩子排解寂寞也很不錯。

    她一直裝得興致勃勃,可當肚子第一次被人看見的隆起時候。她才驀地發現一夕之間,一切都改變了。

    不僅原本跟她玩在一起的小姐妹被家人勒令不許跟她來往,而且村中的婦人都在背後議論紛紛,不讓家中晚輩跟她這個反面例子學。更有甚者,還有男人來問她究竟多少錢一晚。

    直到那一刻,阿卓纔算是知道何諄的“良苦用心”。二人一直暗中較勁,何諄無法在別處打敗她,就只能通過流言來擊潰她。

    雖然後來將那個問她多少錢一晚的男人僞裝成意外殺死了,阿卓卻始終忘不了他眼中佈滿邪念的光和高高在上的語氣。所以,在她的推動下,天衣樓的名聲跟她一起跌入塵埃。

    嚥下唾沫潤了潤有些發澀的喉嚨,阿卓聽到自己的聲音變得有些哽咽,“難道你就不怕,我們真的是那樣的人嗎?”

    不明白已經過去這麼久的事,她爲什麼還是一直抓着不放。孟弗將雙手枕在腦後,裝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樣子,才笑着說:“因爲你眼裏的光告訴我,你不是那樣的人。”

    孟弗說的是實話,哪怕現在已經知道她是宣朝的細作,可她卻從沒將這些離奇的傳聞跟阿卓聯繫在一起。

    含淚點了點頭,阿卓想,如此這般也不算辜負她冒喪命風險的提醒。也許這就是,宴朝人口中的,士爲知己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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