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棲鳳枝 >第170章 立場
    眼淚是世間最無用不過的東西,孟弗一直都知道這句話,可在最近這些時日的變動裏才真正體會到這句話的真實含義。

    早就決定不再輕易落淚,瞧着戚存這副隨時準備要安慰她的樣子。孟弗沒好氣地將他的手給打開,“說話這麼兇,我看你是巴不得想把我惹哭。”

    本是一片好意,卻被無端惡意揣測。捂着有些發紅的手背,戚存現在有些無語。如果不是她瞎說話,他何至於跟她說狠話。不反思自己,現在到來倒打一耙。

    說完這句話,便又到孟弗固定出門應酬的時間了。住在天衣樓這幾天,主要的用品都由阿卓姐妹負責的。可自從那一夜起,孟弗就有些想避開何諄,但是又無法做得太過明顯。

    只好每日午間主動和她們跟以往一樣在主樓閒聊,而除了這些時間她就以身子不舒服爲藉口,縮在屋子裏從不輕易出門。

    “今天她去外面採買了。”猜到孟弗意思的阿卓一直幫她打掩護,畢竟她也不想他們現在的身份在何諄面前暴露出來。

    因爲得到一個至關重要的消息,除了何諄,連就其他在隱在暗處的細作,阿卓也全都打發出去了。好不容易逮到機會,她扯着剛出門的孟弗又回他們的房間。

    門外嘈雜的腳步聲摻雜着孟弗的,卻也有別人的。害怕有人劫持了孟弗,戚存握着匕首站在門後。在阿卓進門的一瞬,抵到她的脖頸處。

    “你幹什麼?阿卓是來幫我們的。”將戚存的手推開,孟弗本想說她是好人的,但想到她們間的立場,臨時改成了這句。

    這還是阿卓第一次跟戚存打完整的照面,面對戚存的無禮行爲,她毫不在意。輕拍了一下孟弗,她將雙手放在胸前做了一個奇異的禮節。“宣朝完顏卓,見過戚將軍。”

    宣朝中人最爲崇拜力量和勝利,所以對於將他們趕出安邑的戚家人他們除了深深的畏懼,還有天生的尊敬。面對強者,他們都會行禮。

    “當不起。”吐出這三個字,哪怕現在還要依靠她出城,戚存還是無法對她有好臉色。除去異族是刻在他骨子裏的東西,他一刻都不會忘卻。

    淡然地直起身,戚存的反應在阿卓的意料之中。若不是爲了孟弗,就算是對戚家人尊敬萬分她也不會這麼心平氣和地跟他共處一室。

    何諄這幾天都盯她盯得很緊,阿卓害怕她提前回來,索性長話短說,“你們是不是認識一個叫賈高志的人,你們的蹤跡就是他們泄露的。”

    甫一一聽到這個有些陌生的名字,孟弗跟戚存對視一眼,只能從那個“賈”字,稍微對這個人的身份進行猜測。而他們還麼反應過來,阿卓又繼續開口。

    “如今已是廿七,但我那裏還沒有得到確切的消息。但你們放心,我無論如何也會在淮王找到你們之前,將你們送出的。”

    明日就是廿八了,阿卓現在也在焦急於沒有收到確切消息。不知道縣令是怎麼想得,她這幾天一直輾轉反側。若非她心中已有法子,也不會在他們面前這麼給出明確的答案。

    戚存冷着一張臉不肯說話,孟弗只好出來打圓場。“我們這幾天也在找機會,要是實在不行,還是要麻煩你了。”

    面對孟弗的話,阿卓還沒反應,戚存倒是先冷笑一聲。知道他猜出自己意圖的阿卓什麼話也沒說,只是朝孟弗笑笑便離開了。

    “哎,你這是什麼反應,人家是在幫我啊。”房門一被合上,不滿於他的態度的孟弗就來找戚存的麻煩,但是很快便被他的回覆給噎着了。

    “你還真以爲她是什麼好人嗎?動動你聰明的大腦想想,我若在廣屏縣,如何能坐視廣屏被滅而無動於衷。她現在想在戰前將我們送出去,只不過是不想在戰場上多一勁敵罷了。”

    瞧見孟弗若有所思的眼神,戚存伸手捏住她跟羊脂一般的臉頰。“還有啊,孟阿弗,我看你立場很有問題啊。就算她對你再好,你們都始終是兩個國家的人,怎麼一點點好就將你給收買了?”

    將戚存的手給打開,孟弗白了一眼他。若是前世的國家,哪怕敵國如何誘惑,她肯定還是會無條件的擁護。可是對於這個宴朝,她真的沒有那麼多的感情。

    她會因爲百姓被牽連入戰火而哭,也會因爲先人以命相搏的土地失去而哭。但她絕不會因爲宴朝皇權覆滅而哭,也不會爲亡國蠹蟲而哭。

    珍愛生命,是前世的國家教會她的。而不是這個表面風輕雲淡,實則滿口名利的宴朝教給她的,在這裏,她只學會了虛僞。

    “你倒是擁護得很好,那怎麼不留在這裏衝鋒陷陣?”一想到這裏,孟弗的聲音就變得有些譏囂。

    說實話,這片疆土是戚含打下來的,戚存自是珍惜不已。而且從小學習的忠君之言,也沒那麼容易忘去。

    可縱使這感情再深厚,在得知朝廷竟讓心懷不軌的叛臣魏欒,來當邊關要地的安邑指揮使之時,也漸漸變得微弱起來。

    一國之土,若是上位者都不在意,就算是戚存願爲其拋頭顱、灑熱血也終是無用。畢竟他只有一個人,守得住這疆土一時也終究還是守不住一世。

    而且現在他也有了想守護一生的人,有了軟肋的他沒辦法去盲目且不計後果地去爲那個也許是根本就不值得的帝王鞏固疆土。

    至於他爹奮鬥過的疆土,更是數不勝數。在來安邑的這些時日,戚存也想明白了,與其不切實際的想從戚含呆過的土地上尋求他曾留下的氣息。

    倒不如有朝一日去當面問問那個如今尚高坐金鑾殿的人,爲何要狡兔死、走狗烹。

    不但想養廢他唯一的血脈,還要將他生前身後所有存在全部付之一炬。讓他終其一生奮鬥得來的戰功,讓以他爲榮的家族都成爲一顆在史書上微不可見的灰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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