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後也被人從鳳椅上拽下來的時候，拉她的時候，她手緊緊抱着扶手，直到保養矜貴的指甲一一裂開纔不得不鬆手。
此刻已近天亮，但還是有些視物不清，宮人將坤寧宮的燈一一點亮。看着那個被人已經打掃乾淨的鳳椅，孟弗搖了搖頭擇了一個普通椅子坐下來。
“你是誰？”對於這位孫女，繼後早就不記得了。如今看她這麼大陣仗入坤寧宮，她撐起倒在地上的身子，凝視着孟弗沾着血跡的靴子問。
“大膽罪婦，竟敢如此無禮。這是睿王妃，更是我們未來的皇后娘娘。”孟弗還沒開口，早有人替她將身份點明。
“睿王妃”三字一出，旁人還沒有多大反應，白良娣就先沉不住氣地爬出來了。她這一夜過得兵荒馬亂，太子落敗的消息一出，她準備了這麼多的金銀細軟，可還沒跑出宮就被人給逮回來了。
如今見了孟弗就宛如深水見着浮木一般，“阿弗，你是阿弗。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白良娣，是你母妃啊。”
“良娣娘娘怕是認錯人了，我是柳家芙娘，並非你口中的阿弗。”戚存的用意，孟弗現在已經知道了，不過是她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可是看着她們這麼狼狽，孟弗倒還真沒有這個閒情雅興跟她們繼續計較。有這時間，不如讓她去關心關心戚存剛纔的臉色爲什麼這麼慘白的好。
“有沒有安靜的屋子，我累了，想休息休息。”白良娣現在滿臉都是淚水，看向孟弗的目光是她曾經最想擁有卻怎麼也擁有不了的舐犢之情。錯過她的眼，孟弗招來一直帶路的宦官問。
未來皇后娘娘有令，又不是要什麼珍奇之物，那宦官點了點頭，立刻就將孟弗帶離這個充斥着哭聲的屋子。
“孟弗，你連親孃都不認了嗎？你跟戚存乃是……”在孟弗從白良娣身邊離開時，她不知從何處來的力氣，掙脫壓着她的宦官，扯住孟弗的衣角。
她一開口，孟弗就知道她要說什麼。抽出一直藏在袖中的匕首，孟弗蹲下身將它抵在白良娣白皙的脖頸處。
“我是誰？你又是誰？我一概不知。但我知道，你要是再這麼口無遮攔下去，你這引以爲傲的脖子就要出現一道不美的傷了。”
孟弗望向白良娣的眼，平靜無波，就宛如世間最普通不過的一個陌生人。被這一嚇，白良娣將未盡之言咽回去，改拉住孟弗的衣袖。
“我知道你忌諱什麼，我不說了，以後都不敢再說了。但咱們好歹也是親母……舊相知，你能不能讓戚存放過我。”
本想說是“親母女”可一對上孟弗抵在脖間還散發着血腥之氣的匕首，白良娣很識相地改口了。說完，她就眼巴巴地望着孟弗，希望能夠得到一個滿意的答案。
一時之間，被那些宦官震懾住的東宮女眷就跟鴨子一樣吵鬧開。只不過她們都比白良娣識趣多了，只說是舊相識，不曾叫破孟弗的真實身份。
“你們都是東宮女眷，太子伏誅，你們當按照舊例幽居或是出家。享受了這麼多年的榮華富貴，後半身粗茶淡飯、青燈古佛，也不算是委屈你們。”
這些都是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讓她們留下一條命來，已經是孟弗現在最大的讓步了。沒道理，現在輪到她成那個有權有勢的人，還要供奉仇人錦衣玉食。
可是這些人又如何懂得知足呢，不過是得了寸，又想進尺。或許是看孟弗現在太好說話了，那些女兒尚未出嫁的女眷，竟然還提出想讓女兒成親。
聽到這話的時候，孟弗簡直要笑出聲了。“你們是不是還以爲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女眷，要我再提醒你們嗎？太子謀逆，你們都是罪婦。得隴望蜀，小心竹籃打水一場空。”
被孟弗這麼戳痛腳，原本因爲孟弗開口肯留她們一命的女眷們紛紛緘默起來。而一直躲在最後面哭紅了眼的太子妃，此刻卻站出來了。
“你也知道自己是什麼身份，若想安安穩穩地登上皇后之位，就該按照我們說的做。睿王妃，我們不過賤命一條，可你呢，捨得下這唾手可得的後位嗎？”
太子落敗，誠安侯去世的消息，太子妃已經知道了。兒子沒了，哥哥死了，丈夫伏誅，她就剩這一個女兒了，必得爲這個女兒爭出一條路來。
將宦官們打發下去，孟弗失聲大笑，笑得整個宮殿裏都只有她一人的聲音，才悠然伸手拭乾眼角溢出的淚。
“你當我真跟你一樣嗎？太、子、妃，若是貪戀榮華富貴，舍不下權柄。我當初就不會逃婚，更不會私奔。”
望着那個縮在太子妃懷裏向來千嬌百媚的嫡妹，孟弗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我是什麼身份，是先帝親手下旨承認的睿王妃，是柳家嫡女。論說起最認不清身份的人，合該是你纔對。”
被孟弗這麼一質問，太子妃心中閃出一個荒誕無比的想法。當她扭頭想去找繼後的時候，卻發現繼後不知什麼時候既然悄然無聲地咬舌了。
“想嫁人也行，反正都是皇室貴女。若不給你們許配王侯，可不是虧待你們了。我瞧着像淮王那樣的就很好，畢竟好歹也是位王侯嘛。”
孟弗本不想跟她們多言，可是她們總是這麼纏着也不是個法子。撂出這句話，那些被太子妃話鼓動而躍躍欲試的人瞬間偃旗息鼓起來。
這句話何其耳熟，昔日孟弗被指婚淮王，她們何曾不是這麼勸慰她的。如今刀子刺到自己身上，才知道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