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再造大唐榮耀 >090章 讓功
    另一邊。

    康承業卻是有些不耐煩了。

    城內經此左、右軍大戰後,處處是戰亂的殘壁廢墟,亟待修復,加之形勢未平,趁亂襲擾的盜賊屢禁不止,仍有百姓不斷出逃……

    他得天子欽點,被派了清除閹黨賊從的重任,白天在城內跑了一天,目睹各種慘象,讓他痛心不已。

    方纔回到府裏,還未來得及用餐,正謀劃明日的具體行動。

    卻不料張濬造府,盡說些無用的廢話……

    康承業已打算頂着對上官不敬的罪名送客了,張濬卻又突然吐露了一個重大消息:“聖上擬新編禁軍,除左神策軍沿襲神策軍之名、暫不改動外,其餘京城各部,另編成六支新軍。康軍使的飛龍軍便是其中之一。”

    “承蒙聖上厚愛,康某當粉身碎骨以報。”

    康承業不知張濬意圖所在,只照例回道。

    張濬又道:“除此外,聖上欲置天下兵馬元帥府,統攝天下之兵,另於各道設置兵馬府行營……京城七軍,歸京畿行營統管。”

    康承業這次沒有回話了。

    他不知道該如何做答。

    未料張濬卻依舊沒放棄,又接着將天子置兵馬元帥府的用意悉數道出……

    隨後再道:“方纔這些話,若再換一個人,老夫絕不敢透露半分,可康軍使乃聖上深信不疑之人,自當別論。且軍使既得聖上親信,必是有過人之處,也比老夫等更知曉聖上的心意。不知軍使有何見解,望不吝賜教。”

    “不敢。”

    康承業客套一句後,便專心思索起來。

    天子的意圖,對張濬等人來說是難以猜摸,可在康承業看來,卻是有跡可循。

    因爲天子近來的行爲,都完全吻合他當初獻上的八字方針:先近再遠、由內及外。

    優先除去禁內的禍患,再解決京城內的亂賊。

    那接下來,便是關中了。

    不出半刻,康承業已想通其中關節,答道:“下官倒是有些不成熟的見解,請相公斧正。方纔聽相公說,聖上欲置各道兵馬府行營,乃化大爲小,防範強藩進一步坐大,而如今各地強藩並起,已然紛紛崛起,傲視一方。聖上聖明,必不至於貿然下令,與天下所有強藩爲敵,必有先後取捨。”

    “康軍使果非庸人。”張濬適時讚道,“以軍使看來,先後如何排序,又如何取捨?”

    “蒙相公謬讚。”康承業客氣後道,“若下官猜得沒錯,首先應防範的,當是鳳翔李茂貞。至於其餘藩鎮,可徐徐再圖。”

    “鳳翔李茂貞……”張濬有些明白了,催促道:“軍使繼續。”

    “鳳翔已然爲關中第一強藩,且居於京城西面,渭水上流,居高而附下,其間不過三百里路程,又全無山川阻隔,若騎快馬,朝發而夕至,豈可不備?且自楊復恭領左神策大軍赴川后,關中兵力空虛,李茂貞若起了貳心,又誰人可制?故聖上精心謀置這套兵馬府系統,首要防範的,必是鳳翔李茂貞。”

    “誠如軍使所言。”

    張濬恍然大悟。

    康承業繼續道:“至於關外其餘藩鎮,於聖上而言,其實並不十分緊要。以朝廷今日之實力,亦無力干涉地方藩鎮之行徑。是以,以下官之見,無論如何取捨,都當以安撫爲先,切不可激起其餘強藩反抗,從而分化了朝廷的目標,不得專心謀圖鳳翔。”

    “今夜得聞康使君一席話語,當真是勝讀十年書啊。老夫受教了。”

    張濬滿心歎服,不知不覺間連稱呼都變了。

    同時,他也明確了當如何劃分各地兵馬府行營。

    如康承業所說,關中局勢纔是重點,要充分利用關中各藩鎮之間的關係,全力合圍李茂貞;

    至於其餘各地藩鎮,依舊得有取有舍,但只需在現有局面上稍稍改動即可,只求維持大體上的穩定,不要牽連朝廷……

    “不敢。只是下官的一孔之見,得入相公之耳,亦是下官的榮幸。”

    康承業依禮客氣道。

    既然康承業已毫無保留地分享了他的見解,幫了自己的大忙,自己也當有所回報纔是。

    張濬道:“老夫另有一肺腑之言。”

    “請相公示下。”

    “前番剷除閹亂,聖上屬意康軍使論功第一。老夫等人也私心認同。然於朝廷大局而言,孫惟晟實乃朝廷眼下可信任的第一勁旅,而玉山軍仍在,腋下仍有隱患,猶不得不引以爲援。且孫惟晟久歷軍旅,于禁軍中威望日久,若得他傾力相助,亦可快速穩定京內局勢。老夫與杜、劉二位相公私下協商,皆欲以大局爲重,共推孫惟晟論功第一。不料,聖上卻執意首推康軍使,所謂聖恩浩蕩,此之謂也。”

    康承業自是滿心感念天子的恩德。

    他也本不是爭功奪名之人,當下應道:“請張相公放心,下官即日便進宮面聖,懇求聖上收回成命。”

    張濬點了點頭,道:“此事于軍使也大有好處。

    “一者,軍使以大局爲先,主動讓賢,此種事蹟,自可讓滿朝文武膺服,于軍使未來的前程大有裨益;

    “再者,於孫惟晟而言,也必定會感念軍使的賢德,日後你們二人相處融洽,方可共扶社稷,共立功勳;

    “三者,聖上一意重用軍使,乃聖君之仁德,可身爲人臣,又怎可不爲聖君憂慮,豈有自己獨享功名,反讓聖君爲自己承受指責的道理?軍使主動辭讓首功,其實於聖上也是大有好處。”

    這番話可真算肺腑之言了。

    張濬其實並未說得十分明白,但張承業又如何聽不出來。

    無論怎麼說,他都是宦官出身,如今滿朝聞宦官之名人人喊打,在這種情形下他領了頭功,不知當承受多少人的污言穢語。

    這些其實都算不得什麼,康承業也不會將旁人的言論放在心裏,可要因此讓天子承受污名,卻是他無論如何也不能釋懷的。

    便是其中涉及到孫惟晟那點理由,也足以讓他讓出首功。

    如今雖剷除了閹亂,可京內也只剩滿地狼藉,其中真正能爲天子分憂的,又有幾人哉?康承業寧願半分功名也不要,只要能拉攏孫惟晟的鹽州兵,讓他和自己一道爲天子效勞,爲朝廷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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