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這一晚心裏最不平靜的人。
當他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就出現在身邊時,還來不及高興,就被當頭棒喝。
他看着臺上大方自信的顧夏,覺得她跟從前大不一樣了。她就像一朵漂浮的白雲,自己離她越來越遠。他想拼命地抓住,卻徒勞無功。
尤其是當初他還小肚雞腸地猜測榮敬對顧夏的心思不單純,現在證明他們之間根本就沒什麼,這種啪啪打臉的滋味真是不好受。
葉司南悔不當初,自己聰明一世,這次怎麼就沒調查清楚,就隨便下了結論。
這下好了,徹底得罪了榮敬,顧夏那邊也大大扣了分。
“有事嗎?”顧夏回頭,面上依舊冷淡。
“恭喜你找到了自己的家人,我、我今天也在晚宴上。”
顧夏沒接話,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
“晚安。”她的聲音很輕,像是在自言自語一般。
葉司南眼睜睜地看着顧夏關上,準備了一肚子的話,此刻卻一個字也蹦不出來。
他氣恨地甩上門,獨自一人在不開燈的家裏生着悶氣。
今晚的宴會葉司南是提前離場的,他讓司機先走了,自己開着車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開了好幾個小時。
只有這樣,他才能消化今晚所見到的一切。
正像無頭蒼蠅一樣亂逛時,厲雲騰一個電話過來了,毫無疑問,他也看到了近期最勁爆的新聞。
“幹什麼?”葉司南窩了一肚子,總覺得厲雲騰是來看自己笑話的。
“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啊,顧夏的真實身份,這麼大的事,居然不告訴我。”
“我也是剛剛纔知道的。”
厲雲騰覺得不可思議,咋咋呼呼的:“不是吧,哎,你不是對人家窮追不捨嗎?怎麼連這都不知道,至少得有點蛛絲馬跡吧。”
葉司南一腳踩下剎車,對着手機狂吼:“你他媽是故意來看我笑話的是嗎?到底想說些什麼!”
厲雲騰絲毫沒有被他的脾氣嚇住,繼續說下去:“哎,老實說,你現在的心情是不是很複雜?”
“沒有。”
厲雲騰“切”了一聲:“今時不同往日了葉少。榮家人向來低調,這次的排場那麼大,連前任特首都來了,可見榮家多看重顧夏啊。”
葉司南不說話,煩躁地扒了扒頭髮,繼而點了一支菸抽了起來。
“我看啊,你繼續努力,爭取能夠入贅榮家。”
厲雲騰的話讓葉司南猛嗆了一口煙,劇烈地咳嗽,差點喘不上氣。
“咳咳……你、你腦子是不是被驢踢了,說的什麼鬼話!我!葉司南!入贅?下輩子吧。”
“我這不是爲了你的終生幸福考慮嗎?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抱着大少爺的面子幹嘛?你別不服氣,以顧夏今時今日的地位,幾個男人能配得上,你好好想想吧。”
葉司南愣了幾秒,還是嘴硬到底:“誰要你多管閒事了,太平洋警察啊,管這麼寬。”
“什麼意思?”
“要不是你當年拋棄她,跟她離婚,她哪有機會進入演藝圈,更不會遇上榮敬。所以啊我說……”
後面的話他沒說出來,因爲葉司南不想再聽下去了,直接切了線。
厲雲騰的每一個都踩中了他的雷點。
離婚,是他最後悔的一件事,也是過不去的一道坎。
葉司南不知什麼時候,背靠着門坐了下來。
他全身無力,往後一仰,後腦勺磕在厚重的實木門上。輕微的撞擊讓他的腦部神經跟着一震,從先前的回憶裏抽離出來。
雖然嘴上不願承認,但葉司南明白,厲雲騰的話不無道理。
當他看到顧夏成了宴會上的主角時,心情的確很複雜,更確切地說是慌了。
他一直以爲自己會成爲顧夏的依靠,替她掃平一切障礙。無論是在生活中,還是事業上,他都能不遺餘力地給她幫助。
可現在,顧夏一躍成爲了豪門千金,生活上根本就不需要他了。事業就更不用說了,有了榮敬這麼強大的靠山,還是親舅舅,葉司南產生了強烈的危機感和挫敗感,甚至還有那麼一點自卑
他真的擔心,從今天起,顧夏不再需要他了。
葉司南心緒如麻,越想越不安。他澡都沒洗,穿着外套就躺在牀上,滿腦子都是顧夏,直到天快亮了,實在撐不住了,他才沉沉睡去。
到了第二天的中午,房間的窗簾沒拉,陽光直直地射了進來,葉司南這才悠悠地醒了過來。
他想起今天下午有個重要的會議,用手遮着眼睛,緩了幾分鐘後,終於爬了起來。
葉司南草草洗漱完畢後,看着身上滿是褶皺的襯衫,就給林錚發了條消息,讓他準備一套衣服放在辦公室。
交代完所有的事情後,他揉着發脹的腦袋出了門。
剛打開門,就看到一羣身着統一制服的人在顧夏的家裏進進出出。葉司南看着他們身上巨大的logo,心中隱隱不安。
他走進去一看,屋內的傢俱已經搬得差不多了,顧夏卻不見蹤影。
“這個房子的主人呢?”
爲首的那個中年男人用毛巾擦了擦頭上的汗:“走了吧,俺們到這裏的時候,這房子就沒人了。”
“那你們知道她搬哪兒去了嗎?”
“這我哪兒知道啊。”
“那這些傢俱你們打算搬到哪裏去?”葉司南瞭解顧夏,知道她不是一個鋪張浪費,隨意揮霍的人,這些傢俱她肯定不會扔掉。
男人黝黑的臉上帶着淳樸的笑容:“真不好意思,俺們公司有規定,不能透露客戶的信息。”
葉司南也不爲難他,說了句“好”,就走了。
他下了樓,坐在車裏,繫上安全帶,卻不發動車子,而是緊緊盯着樓道里進進出出的人。
等了一會兒,那些搬家公司的人陸陸續續地出來了,上了一輛大貨車,載着一車廂的傢俱,緩緩啓動。
葉司南按下手剎,不動聲色地跟在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