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傢伙雖然都覺得很意外，但似乎這也在情理之中。因爲誰都知道厲雲騰家世顯赫，作爲唯一的繼承人，回去繼承家業也沒什麼奇怪的。
只是第一人民醫院從此少了一個鑽石王老五，這讓所有小護士都感到心碎。
盛朵知道這件事的時候難以置信，她幾乎把整個醫院翻遍了，最終在天台上找到了厲雲騰。
他望着遠方，腳邊一堆菸頭，手指間夾着的煙都快燒沒了，長長的灰燼被風這麼一吹，“撲”的一聲掉了下來。
“你真的要離開醫院？”
“你也知道了。是啊，折騰了這麼多年，也該回去儘儘孝了。”
盛朵頓了頓：“今天整個科室的人都被丁主任罵了一遍。看得出來，這件事對他的打擊很大。”
厲雲騰暗自握緊了拳頭，強顏歡笑道：“這麼大歲數的人了，怎麼還這麼看不開。辭職的人多了去了，怎麼就非盯着我呢。”
“既然你都決定了，那就祝你前程似錦。”
“朵兒，你會瞧不起我嗎？”厲雲騰喊住了即將離開的盛朵，“我以前說過立志要當一個好醫生，現在就這麼放棄了，你會怎麼想我？”
盛朵沒有回頭：“我怎麼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以後別後悔就行。”
厲雲騰看着盛朵離去的背影，想說的話又不能說，只能繼續開始抽菸。
這天他下班後就準備回家，想着，無論如何該去跟丁主任道個歉。無論如何，的確是自己辜負了他的栽培之恩。
還沒走到門口，遠遠地就看見主任的辦公室門口亂哄哄的，仔細一聽，似乎還有爭吵聲。
厲雲騰剛想上前，就被護士小茹給拉住了。
“厲醫生，你別去。主任特地交代了，要是看見你就讓你趕緊走，千萬別讓病人家屬看到你。”
“爲什麼？”
“就是上個月被大貨車碾壓的那個家李志剛的家屬。他們說你平白無故鋸了人家一條腿，造成終身殘疾，現在家屬來鬧，要求賠償。”
厲雲騰一聽也火了：“手術有家屬籤的同意書，術前我把所有風險都講明白了，他們有什麼可鬧的。”
小茹解釋道：“丁主任勸了大半天了，可是病人家屬就是不接受，非說我們醫院騙他們籤的同意書，這就是耍無賴。所以，丁主任的意思是讓你先別出面，這件事交給他來處理。”
“那怎麼行，主任六十歲的人了，哪經得起他們這麼折騰。我去好好跟他們說，我是主刀醫生，就算出了什麼事，也該有我全權負責。”
說話間，爭吵聲越來越大，甚至還有砸杯子的聲音。厲雲騰想都來不及細想，趕緊衝了進去。
裏面三個人高馬大的男人正圍着丁主任，厲雲騰趕緊擋在主任面面，問道：“這裏是醫院，你們想幹什麼？”
爲首的男人凶神惡煞地看了他一眼，斜着眼睛問道：“你誰啊，要你多管閒事。”
“我是厲雲騰，這裏的醫生。”
後面一個塊頭最大的男人聽見這三個字，立刻反應過來：“三哥，他就是那個鋸了志剛一條腿的醫生。”
那個被叫做三哥的男人一聽，立刻揪着厲雲騰的衣領：“原來是你！你把我表弟弄成了殘廢，還有膽子出現在我們面前。聽好了，要麼賠一條腿，要麼500萬，你自己選吧。”
“你們這是敲詐！小許，再不走，就讓保衛科上來，把他們都轟出去。”
這三個人明顯就不怕，捋起袖子乾脆坐在了椅子上。
“別以爲穿上白大褂就把自己當成白求恩了。我最看不慣的就是你們這羣黑心的醫生。平時拿回扣不說，現在還草菅人命！告訴你們，我弟弟的這條腿不能就這麼白白地沒了，你們必須給個說法。”
厲雲騰強忍着火氣，要不是身上還穿着醫生袍，他真想把這無賴的牙給打飛。
“請你不要侮辱我們的職業。我作爲臨牀醫生這麼多年，從來沒有收回扣一說，就連病人的紅包也從來沒有過。”
“說得這麼好聽，那你們造成的醫療事故又怎麼說？”
厲雲騰沉住氣：“到底是不是醫療事故，你和我說了都不算。只有上級衛生部門派人來做專門的調查才能下結論。”
“切，誰不知道你們這羣人都是蛇鼠一窩，互相包庇。就算是真的派專家來鑑定，我也不信。”
“隨你信不信，這裏不是讓你撒野的地方，趕緊走！保安呢，怎麼還沒到，再去催！”丁主任勃然大怒，“砰砰砰”地拍着桌子。
他是國內首屈一指的外科專家，被人敬仰了大半輩子，對於醫生這份職業傾注了所有的心血，容不得別人看輕半分。
鬧事的男人也不是喫素的，瞪着眼珠子就站了起來：“老傢伙，嚇唬誰呢！我就不走，看你能那我怎麼辦？”
幸好，保衛處的人及時趕到，把鬧事的人都趕了出去。
丁主任扶着桌子，大口大口喘着粗氣。一時間，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出，誰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聽說李志剛的親戚有人是黑社會背景，看樣子應該是真的。嚇死我了，他們以後該不會天天來吧。”
一個戴黑框眼鏡的女實習生哪見過這種陣仗，戰戰兢兢地說道。
“來就來，這種無賴我還怕他們！”丁主任的火顯然還沒有消。
厲雲騰看了看大家，一臉抱歉：“對不起，因爲這件事給大家添麻煩了。既然事情因爲而起，那我一定會處理好的，大家別擔心。”
丁主任想了想，沉聲道：“整個手術我也在場，你的操作沒有任何失誤。截肢是爲了保命，況且家屬都簽了字，視頻也有，就算是衛生部來調查，我們也問心無愧。這件事情，你就別管了。辭職的事情我已經批准了，下週起，你就不用來了。”
厲雲騰第一次發現自己心中向來威風八面的導師突然蒼老了許多，頭髮白了一大半，背也微微佝僂着。
他現在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懦弱的逃兵，自己的同事和上級因爲自己遭遇了這場無妄之災，自己卻要跟個沒事人一樣離開，他的良知告訴自己不可以。
“我、我不辭職了。”
“你說什麼？”丁主任似乎更生氣了，“厲雲騰，你當醫院是你家公司呢，任由你這個大少爺來去自如的。我正式通知你，離職手續正式生效，現在開始醫院的任何事情都不用你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