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總是帶着笑的小臉上,嘴角拉直緊緊抿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裏也蘊着委屈和不開心。
連腳步也明顯加快了。
等蘇沅沅的身影消失在電梯口。
本來還想偷偷看八卦的衆人驚訝了,這是什麼情況,她不是進去等顧總的麼,怎麼一個人生氣地出來了?
“哇靠,看着樣子,好像是和顧總……吵架了?”
“看錶情十有八九就是了。”
“所以真的是女朋友吧?嗚嗚嗚嗚嗚我塌房了!”
“那你把自己埋了吧。”
“有沒有可能,其實她只是顧總的親戚妹妹?”
“不可能吧,妹妹應該很怕顧總吧?敢和他吵架?”
“我天,我好難想象顧總這種永遠理智冷靜的高嶺之花原來也會和女朋友吵架!忽然就覺得我們顧總接地氣了嗚嗚嗚嗚。”
“好想現在進去看看顧總的表情是什麼樣的哈哈哈哈哈。”
“笑死,活夠了是吧?”
幾人在羣裏聊得火熱,忽然聽到林助理桌上的內線響了,緊接着林助理起身往總經理辦公室走去。
衆人趕緊放下手機,重新埋頭工作。
……
蘇沅沅從公司出來,走出大門的那一刻,外面一股熱氣襲來。
夏天還沒過去,b市的高溫持續了幾天,到了晚上,連吹來的風都是熱的。悶熱的感覺讓人從心底升起一股煩躁。
蘇沅沅去便利店,買了根冰棍咬進嘴裏,碎裂的冰棍在嘴裏融化,急劇下降的溫度終於稍稍撫平她的情緒。
喫完冰棍後她乘坐地鐵回家,和之前一模一樣。
回到家後坐在沙發上呆呆地坐了幾分鐘,發現自己還是好生氣。
他幹嘛總是對她這樣!
有什麼了不起的,這次是她不理他了!
眼看着自己又要陷入不開心的循環裏,爲了讓自己不被憤怒的情緒左右,她決定找點事情做做。
衣櫃裏還有她從宿舍打包的雜物箱沒整理,蘇沅沅起身去了房間,把箱子拿出來打開,將裏面的東西一一整理好。
壓在最底下有一本邊角泛黃的繪畫本,蘇沅沅愣了愣,從雜物箱裏拿出來。
這是她高中畫的,不知道爲什麼一直沒有丟。
她畫畫的技術不怎麼好,打開裏面就是幾張簡筆畫。
這裏面,畫的都是同一個人——顧疏衍。
一直翻到最後一頁,上面不再是畫,而是幾個粗黑的大字——我討厭顧疏衍。
原來她之前就寫過這種話。
當年塵封的記憶一股腦兒向她涌來。
轉學前一天的傍晚,在操場,蘇沅沅本想告訴顧疏衍她要轉學的事,只是不知道爲什麼到最後也沒有說出口。或許是因爲他不耐的表情,又或許是,她自己都不知道要轉學到哪裏。
當年蘇沅沅的父親做生意失敗,追債的人追到了家裏,並放言一週之內不集齊欠款就要到蘇沅沅的學校找她。愛女心切的蘇父害怕女兒被影響到,連夜聯繫好老家的親戚,準備把蘇沅沅送回鄉下躲一陣風頭。
當天下午他就給蘇沅沅辦好了休學手續,第二天一早蘇沅沅還沒睡醒就被送上了車,當她完全清醒的時候,已經站在了鄉下的土地上,卻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在此之前蘇父並沒有告訴她家裏的事情,她還以爲是去新的學校。
牛家村,是一個很閉塞的鄉村。
在那裏,她和一個遠房的阿姨生活了大半年,跟着她下過田,栽過秧,釣過泥鰍,對於玩心很重的蘇沅沅來說,其實不是不快樂的。她在那裏也交到很多的小夥伴,村長家的吳姐姐,隔壁的一個大哥哥。
但有時候她也會想,顧疏衍呢,在她離開的這大半年裏,他有想起過自己嗎?雖然他總是對她冷着臉,可是他至少願意給她補課,還會送她回家,有時候她忍不住想,顧疏衍是不是有那麼一點點喜歡她的,只是他太笨了沒有發現。
而她很聰明,所以願意多包容他一點點。
阿姨年紀大了不會用手機,再說鄉下都是留守老人,基本上也用不到手機,要打電話,要去村長或者斜對面幾戶比較有錢的人家裏。可是蘇父告誡她,不要用固定電話往外面打電話。雖然不知道爲什麼,她也老老實實地遵守了。
從村裏去鎮上連公交車都沒有,騎自行車至少要兩個小時。
有一天她騎了兩個小時的自行車來到鎮上的公共電話亭,第一次撥通了顧疏衍的號碼。
電話響了很久很久,卻始終沒有人接。
他從不接陌生的電話。
蘇沅沅失望地掛了電話,然後又騎了兩個小時的車回家。
來到牛家村的第七個月,蘇父終於解決了債務問題,找到了那個轉移他工程款的人,把錢一一賠掉後,蘇家也被掏空。
蘇沅沅再也上不起明水高中,那所昂貴的私立學校。
她跟着父母到另一個城市定居,轉進一所普通的高中後,在某個週六下午,蘇沅沅拿着兼職一個月賺的錢,買了車票,回了b市。
可是她去了b市,卻沒有見到他。
去的時候分明是晴朗的豔陽天,回來時天空卻下起了細細密密的雨。
回來後,蘇沅沅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流着眼淚一字一句寫下:“我討厭顧疏衍。”
她想,她再也不要喜歡他了!
此後,她確實沒再去找過他。
那一丁點屬於女孩子的美好幻想也完完全全破滅。
她忽然認識到,不是顧疏衍笨,而是他真的真的,不喜歡她。
顧疏衍從頭到尾對她只有厭惡和不耐而已。
所以和他重逢後,蘇沅沅一直在想,他那麼討厭自己,就不要去惹他厭煩了。
人長大了,該知道點分寸。
而且過去了六年,她早就不是當年那個坐在書桌前哭了一晚上的女孩。
她從沒有想過繼續糾纏他,如果顧疏衍是和高中一樣對她厭惡排斥,她會離他離得遠遠的。
可是他沒有,他不再對她避之不及,甚至會幫她處理麻煩,請她喫飯,雖然有時候喜歡‘威脅’她,但其實,對她還不錯。
她從小就不是一個記仇的人,既然他對她不再排斥,大家都是同學,那她也願意和他近一點點,再近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