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前每次都去,這次不去,肯定有原因的吧？”
她的語氣柔軟，一字一句地從口中說出,問得極爲認真。
周圍沒了兩人說話的聲音,風停下,沙沙的樹葉聲也靜止下來。
顧疏衍耳邊感受到她平緩的呼吸，脖頸以上被她緊緊貼着,溫度一點一點透過皮膚傳遞過來,耳後一片溫熱。
她的體溫，很輕易地就驅散了深夜的寒冷。
爲什麼不去同學會……
顧疏衍思索片刻。
高中畢業後他遠赴國外留學,一邊忙碌於學業,因爲顧氏旁支以及顧宏信的傾軋，顧父無能，支撐不起自己的責任,所以他還要一邊漸漸開始接觸顧氏的運作,整個大學期間,他並沒有多少空閒時間。
何況他一向不喜歡這種沒作用毫無意義的聚會,和高中的同學也稱不上有什麼深厚的感情。於他而言,同學會,不過是浪費時間罷了。
金宏打電話試探性地邀請他時,他想也沒想便直接拒絕。
金宏雖然沒敢多勸，但依舊小聲嘮叨了幾句：“我在咱們明水的貼吧裏發了邀請帖,也不知道那幾個沒聯繫方式的同學會不會來……”
也不知道,有些人會不會來。
當時他的耳邊突然響起這樣一道聲音。
後來鬼使神差地,就去了那個無聊的同學會。
此後，每次的同學會他都如期前往。
直到今年。
……
過久的沉默讓蘇沅沅不明所以，甩了甩小腿，在他懷裏扭了扭，“嗯？”
不知道碰到了哪裏，顧疏衍沒忍住輕咳了一聲，然後在她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別亂動。”
他的反應怎麼這麼大？蘇沅沅眨了眨眼默默地想了一秒。
只短暫的思考了一秒，沒想出來又開始追問之前的問題：“你還沒回答我呢？”
顧疏衍平緩下呼吸，眼睫垂了垂。
片刻後慢聲回：“大概是因爲——”
嗓音沉穩寧靜。
“找到了想找的人，就不必再去了。”
蘇沅沅心臟忽地漏跳了一拍，揪他衣服的手也停了下來，慢慢擡起頭看着他。
他這句話的意思是……他以前去同學會，是因爲，她麼？她應該沒有理解錯吧？
她不敢確信，害怕自己又誤會了什麼，所以直接就問出了口，“因爲我，對吧？”
對上她直勾勾的，遲疑又有些期盼的眼神。
顧疏衍眼裏有薄薄暗光，語氣沉靜，確信，不容懷疑。
“當然是因爲你。”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蘇沅沅睜着眼睛，就這麼直直地愣住。
內心深處的陰影一點點散開。
像是撥雲見月，又像是在無邊無際的迷霧中終於看見了一道清晰明朗的路口，忽然就找到了答案。
下一秒眼眸彎彎，雙手用力地抱向他。
只回答了一句：“哦。”
可從那柔軟甜蜜的嗓音裏傳出來的愉悅，怎麼也藏不住。
怪不得她很早的時候就覺得，他們重逢後顧疏衍對她的態度實在奇怪，高中那麼討厭她，可是她潑了他一身咖啡，他卻一點也不計較。一眼就認出了她，也沒有因爲高中的事情把她開除。
蘇沅沅現在想，大概是因爲，他不想再和她這麼生疏客氣下去吧。
包括後面發生的一切，都不在她一開始的預料之內。
因爲那天的事，她回來後哭了很久，發誓不再喜歡他。所以這麼多年就一直記得他的不好，他的冷漠。
可是她忘了，明明她以前是那麼篤定地認爲過，他喜歡她的。
她只是心大，不是真的腦子缺根筋，更不是自戀狂。
沒有感受到愛意，怎麼可能生出那樣肯定的想法呢。
朦朧月色流淌，蘇沅沅回過神，心裏蔓延出無邊無際的喜悅。
趴在他耳邊低聲說：
“顧疏衍，你以後要多說一點呀。”
顧疏衍垂眸靜靜地望着她害羞的小腦袋，目光柔和，語氣再溫柔不過地答應。
“好。”
——
蘇沅沅出來是想買棒冰喫的，沒喫到棒冰她不甘心，所以即便時間很晚了，她還是去那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從一堆的雪糕刺客裏面，挑了一個她很喜歡的草莓味碎碎冰。
雖然這些在顧疏衍看來，都不過是一些色素勾兌的產品罷了。
蘇沅沅把碎碎冰一半折斷，自己手上拿一半，怕冷手把另外一半自然地就塞進了顧疏衍手裏。
然後小口小口地咬着手裏的碎碎冰，快快樂樂地回家。
一口涼涼的碎冰冰咬進嘴裏，那涼度簡直是直衝天靈蓋，手臂上的雞皮疙瘩一瞬間就起來了。
她一開始是想靜靜心所以纔想喫根冰棍降降溫。
沒想到……真涼啊。
特別還是在這大晚上。
但是還挺好喫的，是熟悉的味道。
被涼得呼氣，還不知道爲什麼像打開了任督二脈一樣，突然又想到她剛入職的時候發生的一件事情。
蘇沅沅記得她進顧氏終面的那一天，也是他回國的日子。
雖然因爲趕着去面別的公司，也沒看到他。
但是那天她的面試情況真的不太妙，要不是那個男的被查出來走後門，她一定進不了顧氏。
蘇沅沅忍不住腦補了一番‘霸道總裁愛上我，然後爲心愛的女主默默地掃清障礙，讓女主一路升職加薪的帶感（bushi）狗血劇情’，還十分熱情地把她想到的劇情講給顧疏衍聽，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最後總結：“所以你是爲了我才把那兩個人開除的，對吧？”
顧疏衍：“……”
有時候他的女朋友，想象力是真的很豐富。
頓了頓，“少看點偶像劇。”
蘇沅沅一秒正經：“哦。”
顧疏衍沒忍住笑了笑。
那天他本就是去處理原人事部主管的，並不是爲了她。只不過，在辦公桌上，看到了她的簡歷而已。
兩人一路走到小區裏面。
蘇沅沅好不容易喫完那一半的碎冰冰，嘴巴都凍得紅紅的，還要喫另外一半，轉頭找顧疏衍拿。
可剛纔明明放在他手裏的一半碎冰冰不翼而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