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登鳳闕 >第300章 皇子出生
    獨孤徹突然下令重啓凌雪居,並命人修繕殿內的磚瓦牆面和橫樑屋頂,傢俱擺設也是該更換的更換,該歸置地歸置。悅仙台上地紅漆也重新塗了,並掛上了明亮的燈籠,風一吹,燈火搖曳,遠觀着十分醒目。就連宮院裏那些過了花期地梅樹,也被花匠仔仔細細修理了一番,除掉了已經枯朽、或長歪了、或太緊密地枝條,整個殿宇煥然一新。

    凌雪居一向作爲新後冊封前地臨時住處,隨意不論是後宮裏,還是朝堂上,衆人都在猜測獨孤徹是不是頂不住輿論壓力,終於要冊立新後了。

    偏巧在這個時候,獨孤徹曾私下帶着夏侯紓出宮春遊的消息不脛而走。而且說得有鼻子有眼的,不光知道他們去了哪裏,還知道他們見了誰,甚至連說了什麼,都知道個大概,甚至還添油加醋的傳了些沒有的事,真真假假地混在一起,讓人無從分辨。

    衆人不得不重新審視這個後位之爭中突然殺出來的黑馬。

    夏侯紓得知這些傳言的時候,簡直啼笑皆非。莫說她從來沒有覬覦過皇后之位,就算她真的想要那個位置,她會把事情做得那麼明顯嗎?說她跟越國公府的人在白鶴原密謀,一起蠱惑天子,這樣的話,就算他們敢說,也要想想有沒有人願意相信啊!

    不過事實證明,還真的就有人相信了,比如原本就在後位人選名單中的姚貴妃和佟淑妃。

    姚貴妃得知獨孤徹私下帶夏侯紓出宮遊玩的事,當即摔了手中的安胎藥,藥碗應聲而碎,藥汁灑了一地,氣味瞬間揮散滿室。

    “夏侯紓這個賤人,才貌平平,德行不端,她憑什麼跟我爭?”姚貴妃一邊顫抖着,一邊破口大罵。她素淨的指甲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掌心,彷彿這樣才能讓自己更加剋制。

    劉嬤嬤看着她,既着急,又心疼,連忙一頓安撫,又讓人重新熬了一晚安胎藥來勸她喝下。

    而佟淑妃則是捏着一張上好的絲絹又是拉又是扯,那絲絹上栩栩如生的蘭花繡樣很快就被絞得不成樣子了。她是熙平元年進宮的,彼時宮中雖然有待她如親生女兒一般的楊太后照拂着,可因爲她不是個愛爭的性子,所以處處被姚貴妃壓了一頭。這些年來,姚貴妃仗着姚太后以及天子與姚家的關係,多次出宮省親,又或者是召姚家人入宮覲見,共享天倫。而她呢,守着自己的身份和宮規,從不敢逾矩。好在福樂公主與她親厚,獨孤徹也愛屋及烏,給了她幾分偏愛,偶爾會召父母兄弟進宮與她相見。就這樣,她就已經很知足了,也很感激和珍惜。

    可是自從夏侯紓出現後,一切都變了。

    福樂公主來合音殿的次數還沒有去飛鸞殿的三分之一多,有什麼趣事和心事也不再主動給她說了,卻常常在夏侯紓面前天真無邪的笑。獨孤徹更是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宿在飛鸞殿,即便知道大家頗有微詞,他也從不避諱,依然我行我素,甚至還對夏侯紓諸多容忍……她忍着不抱怨,逼着自己去跟夏侯紓做好姐妹,偏偏夏侯紓並不領情,不僅搶走了福樂公主,還得到了獨孤徹獨一份的偏愛,這讓她如何繼續忍耐?

    “她到底哪裏比我好?爲何陛下對她如此縱容?”佟淑妃問霜降,語氣裏都帶着一絲不甘和顫抖,還有揮之不去的無可奈何與憤怒。

    霜降也想不明白這個問題,畢竟宮裏這麼多妃子,比夏侯紓漂亮的,溫柔的、有才學的都何其多,陛下卻唯獨對夏侯紓情有獨鍾。想來想去,她也只有一個答案,於是安慰道:“娘娘就像是仙女下凡,不僅容貌出色,才藝雙絕,還性情溫和,心地善良,自然是處處都比飛鸞殿那位強。只是娘娘太過完美與和善了,纔會給了他人可趁之機。這不是娘娘的錯。”

    “那這是誰的錯?”佟淑妃繼續問道,腦子裏也不由得浮現出那張讓她魂牽夢縈的男人的臉,喃喃道,“難道是陛下識人不清嗎?”

    霜降哪裏敢說天子的壞話,趕緊改口說:“陛下是明君,怎麼會看不明白後宮的這些把戲?這是飛鸞殿那位的錯,是她辜負了娘娘的好意,執意要搶走陛下和屬於娘娘的皇后之位,是她對不起娘娘!”

    “是這樣嗎?”佟淑妃默唸着陷入了深思。

    經歷過多次的謠言重傷,對於這些莫名其妙的傳言,夏侯紓看得越來越平淡,想得也越來很簡單。她就一個人,只有一張嘴,總不能自己去找那些人一個個的解釋吧?何況就算她去解釋了,他們就會相信嗎?所以他們喜歡怎麼傳就怎麼傳,只要不對她造成實質傷害,她都置之不理。

    熙平九年三月底,姚貴妃在宮裏散步,被孟才人養的狗嚇到,不慎摔倒導致早產,隨後在太醫和穩婆的救助下成功誕下皇子,帝賜名爲銘。

    銘,原本是指鑄、刻或寫在器物上記述生平、事蹟或警誡自己的文字,表示紀念,永誌不忘。獨孤徹給他去這個名字,不知道究竟是要銘記這一場紛擾,還是紀念這個孩子的到來。

    夏侯紓感慨獨孤徹終於有後繼有人,不用再受朝臣的詬病的同時,又抵不住自己的私心作祟,只得出去縱馬狂奔。

    皇宮裏的馬場很大,夏侯紓挑了一匹棗紅烈馬。坐在馬背上,耳邊全是呼嘯而過的風聲。只有這樣,她才能暫時忘了時間,忘了痛苦。

    “娘娘!娘娘!”隨行的小內侍驚恐萬分,追着夏侯紓的馬繞着圍場跑了好幾圈,滿頭大汗也全然不顧。

    夏侯紓突然覺得很有趣,一連跑了十幾圈。小內侍早已筋疲力盡,最後累倒在馬場中。夏侯紓全然不顧,揚起馬鞭又抽了一鞭,心裏痛快之極。所有的煩惱都拋到了九霄雲外。

    正當夏侯紓得意忘形之際,馬突然受到了外力的阻止。棗紅烈馬騰空一躍,夏侯紓便被狠狠地摔了下來。

    驚慌之餘,夏侯紓認命地閉上了眼睛,卻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她慢慢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卻是獨孤徹一張盛怒的臉。

    獨孤徹將夏侯紓放下來。扶穩,站好。然後憤怒地說:“夏侯紓,你究竟想怎樣!”

    “我,我騎馬啊!”夏侯紓餘悸未消,被他這麼一問居然還犯了口喫。然後她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姚貴妃剛爲他誕下皇子,他不在景華殿,怎麼反倒出現在馬場?

    “你怎麼會在這兒?”夏侯紓不解道。

    獨孤徹奪過夏侯紓手中的,狠狠地馬鞭扔在一邊,隨後拉着她就走。

    夏侯紓好沒有弄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就已經被他拖走了。他今天的脾氣發得有些古怪,一路上她都不敢言語。

    “云溪呢?她怎麼沒有跟着你?”獨孤徹將夏侯紓拖到更衣室,一邊問話,一邊命人給夏侯紓換衣服。

    隔着屏風,夏侯紓也能感受得到他話語間的極力壓制與隱忍。看來她這次是真的把他給惹惱了。

    夏侯紓任由幾個宮女替自己將衣裳穿好,然後躡手躡腳地轉過屏風,看着他的背影,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過去:“陛下,我……”

    “別說了。”獨孤徹似乎已經消了氣,他轉過身,正好抱住了夏侯紓,低頭在她耳邊喃喃地說,“朕知道你心裏難過,可是我們的日子還長,我們將來也會有很多孩子的。”

    夏侯紓猛地推開他。雖說她對姚貴妃產子的事有些心裏不平衡,但就這麼被他看穿,還拿出來擺在明面上說,她終究是不高興。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夏侯紓索性裝傻起來。

    “你不承認也罷。”獨孤徹說,像是鬆了口氣。

    夏侯紓卻不樂意了。

    他這算什麼?他明明知道她是心理不平衡纔來騎馬宣泄,卻還當着那麼多人的面讓她難堪。現在有這麼低聲下氣的跟她說以後?

    夏侯紓毅然決然地轉過身,說:“陛下喜得皇兒,真可謂意氣風發,當着那麼多人的面讓我難堪,真是了不起!”

    “你又說什麼胡話!”獨孤徹的聲音驟然變得認真起來,“你知不知道剛纔有多危險,萬一摔下來怎麼辦?這麼大的人了總是讓人擔心。”

    擔心?夏侯紓直直地盯着他。他是擔心她會因爲莫名其妙的嫉妒而傷害自己嗎?還是擔心他接下來會傷害別人,比如姚貴妃,或者那個剛出世的孩子?畢竟特根姚貴妃之間還有不可溟滅的深仇大恨。

    夏侯紓突然發現原來自己那麼小心眼。在愛上一個人之前,她會鄙視所有不理智的嫉妒,甚至信誓旦旦地稱自己對愛情有多寬容;然而當她愛上一個人之後,纔會發現自己有多心胸狹窄。她會患得患失,會不知所措,甚至會做出一些非正常的舉動。這些都是愛一個人的表現,她不能說他是錯的,因爲愛情裏分不清對錯,只要不傷害到別人就行。

    “行了,跟朕回去,以後沒有朕的允許不準到這裏來。”獨孤徹不置可否的語氣讓夏侯紓瞬間皺起眉頭。他看了看夏侯紓,又威脅道:“如果你陽奉陰違的話,朕就能只能下道聖旨了。”

    夏侯紓果然中招,忙挽住他的胳膊往回走,一面哼哼哈哈地說着今天天氣真好啊什麼的,但其實,她心裏更加難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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