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等到晚上李老漢回來之後，李家爆發了前所未有的爭吵。
爭吵的核心，自然是李明榮了。
甚至池大山都被遷怒了。
“……看見那個王八羔子爲什麼沒打死他？爲什麼不報官？啊？還給他們錢了？你們是賺幾個臭錢就不知道怎麼顯擺了嗎？”
李老漢指着姑爺的鼻子罵道。
池大山的臉，一下就黑了。
這還是對着他這個外人呢！要是媳婦兒跟來了，是不是還要動手啊？
只是到底是岳丈，池大山心中再不滿，也只能忍着。
“你幹什麼？你瘋了啊？衝大山吼什麼？這和小妹大山有什麼關係？”
李大娘急眼了。
這爺們是咋回事啊？蠢啊？
你哪怕跟兒媳婦這樣喊，都不能這麼和姑爺喊！
這要是姑爺喫心了，那回頭給閨女氣受咋辦？
李明繁也忙安撫池大山：“大山啊，爹就是生那個畜生的氣，和你和小妹沒關係的，可不能往心裏去啊。”
大舅哥都這麼說了，池大山還能說什麼？
只能笑唄！
管你勉強不勉強的，就在那擠出笑容來，並表示：“沒事沒事，瞭解瞭解。”
可實際上心裏怎麼可能舒服？
男人啊，都一樣。
要求自己的媳婦對自己爹孃多一些容忍和體諒，可是自己對岳父岳母，卻是不然。
“哼，誰都不怪，就怪你！要不是你平日裏和小妹說那些沒用的話，小妹能可憐那王八犢子？
我告訴你，以後把你的嘴給我管好了！再讓我聽到你說心疼那混蛋的話，你就給我滾出李家，去找你那好兒子去吧！”
李老漢憤怒的頭髮都要豎起來了，這麼罵了一通還不過癮，居然跑出去從水井裏打上來一桶水——
“嘩啦！”
給自己澆了一個透心涼，然後拔腿就往山上跑了去。
這給李大娘氣的啊，扶着門框就喊李明繁：“繁兒，快追上去！山上有野獸啊！這老王八犢子，是想氣死我嗎？”
從始至終，李老漢都沒有看過小孫子一眼。
樂懷小心翼翼的站在奶奶腿邊上，可憐巴巴的問道：“奶奶，爺爺是不是很不喜歡我？他是不是不願意我回來啊？”
明明才五歲的小娃娃，卻因爲這大半年的顛沛流離和寄人籬下，而變得心思敏感了起來。
這把李大娘心疼的啊。
李大娘蹲下抱着小孫子，安撫他：“放心吧，奶奶照顧你，你就跟奶奶住，誰也趕不走你。”
隔壁屋子的李明繁媳婦呵呵一笑，直翻白眼，也不在意兒子還在身邊了，就小聲嘟噥了起來：“咋着，這是說給我聽的嗎？真有意思。”
等李明繁回來的！
讓他們養着樂懷？
做夢去吧！
要不是李明榮兩口子乾的缺德事，奶奶會死？樂石的腿還摔斷了？
想到兒子那三個月的痛苦時光，李明繁媳婦就恨得咬牙切齒。
說什麼爲了奶婆婆的死而耿耿於懷那是假的！
當孃的，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孩子了。
“娘！本來奶奶就疼樂懷，現在好不容易找回來了，奶奶肯定是不會撒手的。再說了，要是奶奶不管，你讓樂懷去哪啊？總不能跟着姑父回去吧？咱們李家的孫子，沒有讓別人家養着的道理啊。”
這也就是爹不在，要不然又要吵吵起來了。
想想就煩。
“他沒爹孃嗎？他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嗎？”
見兒子不跟自己一心，李明繁媳婦心裏更是難受又煩躁，就想說一些難聽的話出出氣！
可對自己的兒子……算了，等李明繁回來的。
“娘你看你說這些有什麼用啊？二叔二嬸那不是跑了嗎？那是奶奶的親孫子。再說了，就算二叔二嬸做的不對，那和樂懷也沒有關係啊！”
“好啊你，你向着外人也不肯站在我這一頭是不？樂石，我可是你親孃啊！”
“樂懷也是我親弟弟啊，哪個是外人了？”
樂石煩躁的很。
他就膈應他娘這蠻不講理的樣，明明之前在老家的時候挺講道理的啊，現在這是怎麼了？
“屋子裏悶得慌，我出去轉轉。”
樂山懶得在這裏聽他娘說廢話，直接擡腿就走了。
留下李明繁媳婦一個人在屋裏嗚嗚的哭起來了。
兒子大了，不和她一心了……
——
李明繁就不遠不近的跟着老爹，啥話也不說。
他知道，現在老爹也不需要別人說什麼，只是單純的想要發泄發泄。
他要做的，就是保護老爹安全。
走了也不知道多遠，李老漢累了，“啪”的一聲拍在自己胳膊上，藉着夜色看着掌心的蚊子血，忽然就走不動了，一屁股直接坐在地上了。
也不管周圍雜草叢生，蚊蠅衆多。
“他……咋樣啊？”
李老漢沙啞的開口詢問。
血脈相連！
怎麼可能一點也不惦記？
心中再恨！可，可也是親兒子！
李明繁似乎並不意外老爹會這麼問，走過來並沒有坐下，淡淡的說道：“不太好，錢都被人偷光了，妹妹一家也沒收留他們。只給了他們三百個饅頭和兩百個大錢，讓他們走。
然後他們兩口子就把樂懷扔在池家家門口就跑了。
嗯，大山說，因爲小妹不肯收留他們，那兩口子還對小妹破口大罵……我估摸着池家肯定是不樂意了，妹妹當時還懷着孕……
只是大山不肯多說，想來是不想讓咱們擔心吧。然後小妹決定讓大山過段時間再把樂懷送過來的，就是擔心那兩口子沒走，留在周圍，想偷偷地跟來看看咱們家現在在哪裏。
小妹是既擔心你和娘掛心那兩人，又擔心他們找來，攪得雞犬不寧。”
“牲口，牲口！他就是活該啊！咋還好意思舔着臉罵小妹？”李老漢拳頭攥的咯吱響。
想到自己還說閨女姑爺，心裏這個堵得慌！
其實，當時他之所以那麼惱火，並非因爲閨女他們，而是因爲……
“啪！”
李老漢狠狠地給了自己一個耳光。
同時眼淚就下來了。
“你奶，你奶死的那麼慘……我，我現在卻在擔心害死你奶的那個人……我真不是個東西啊……”
夜空下，李明繁看着他爹捂着臉，痛苦不堪的哭了起來。
是啊。
一面是母親的慘死。
一面是兒子的擔憂。
怎麼可能不掙扎，不痛快？
李明榮，做了這麼多，你就是爲了讓自己過得好。只是……你現在過得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