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弟弟的質問,池嬸子並沒有生氣,而是守着老太太,神色有些恍惚。
她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到底是對還是不對。
畢竟老太太年紀這麼大了,未必就想要知道真相。
可是不告訴她?
那難道就不是殘忍了嗎?
唉……
“娘,你做得對。”
池棠給了她娘一個肯定的眼神。
本來真相就應該告知對方。
更何況,林江來做的這麼絕,難道別人就不能問了嗎?
“好,好得很啊,林蘭娘,你是回來報復我的,對不對?我說你這個白眼狼怎麼回來了呢,原來是爲了報復來了啊。”
林江來這才明白了池嬸子回來的用意。
不得不說,這一個人的心臟了,看什麼東西就都是髒的。
池嬸子聞言只是冷笑着說了一句:“你太高看我了,也太高看你自己了。”
如果早就知道,她未必就會來這裏。
“不是,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林懷南聽得一頭霧水,有些懵,“你們在說什麼啊?什麼報復啊?”
他怎麼感覺自己被矇在鼓裏了?
要不然怎麼會聽不懂父親和姐姐的對話?
池嬸子懶得再說一遍了:“你問他吧,太髒了,我懶得說。”
既然她不想讓這件事一直困擾她,那她就不想一而再的提起這件事。
誰知道池棠嘎嘣脆的總結了一句:
“壞!他不是我孃親爹。爲了一千兩,他害我娘!什麼張財主!”
小丫頭裝作笨嘴拙舌的樣子。
可實際上關鍵點一點也沒少。
首先,就是池嬸子和他們沒有血緣關係。
其次,就是林江來爲了銀子害池嬸子的事情。
具體什麼事情,池棠這個小娃娃自然是記不清楚,但是還是能記得某個關鍵詞的。
比如——張財主。
“不是親爹?”
林懷南滿眼震驚,下意識的去看林江來,求證:“爹,到底咋回事啊?”
他怎麼越聽越亂?
還有什麼張財主,一千兩?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有事情就不能說清楚嗎?
“滾出去!都給我滾出去!”
林江來暴怒的嘶吼着,脖子上的皮都抽了起來,大動脈格外清晰。
惱羞成怒的林江來,半個字都不想多說。
池嬸子站了起來:“既然你連解釋都不願意跟我解釋半個字,那就這樣吧。”
她牽着池棠轉身,對林懷南說:“娘醒了告訴我一聲,省的我惦記着。”
若說對這個家還有什麼留戀,那就是對老太太了。
從小到大,這個家裏也就老太太是真心實意的關心自己了。
只是可惜……
她殘忍的說出真相,傷害到了老太太。
也不知道老太太還願不願意見她。
“姐,你幹什麼去?你別走。”
林懷南一把拉住姐姐的胳膊,滿腦袋問號,怎麼可能願意放走人?
誰料老頭在那暴躁的捶打牀鋪:“讓她滾啊!”
眼看着老頭氣的臉紅脖子粗,恨不得下一刻就要死過去了,林懷南也不敢阻攔了。
不過他還是跟着池嬸子出來了。
“姐,你就告訴我吧。”
林懷南的臉色不大好看。
這種被家人矇在鼓裏的感覺,是真的不好受。
只不過……
“你還是去問老頭子吧,看他願不願意告訴你。我……還是不說了。沒聽見他已經說我是回來報復的了嗎?”
“可是……”
“行了,你快回去陪着娘吧。我們走了。”
池嬸子邁着沉重的步伐出去了。
什麼答案都沒有得到。
卻也是得到答案了。
池嬸子滿目悲涼。
第二天一大早,林氏鏢局前就吹起了哀樂。
林江來——去世了。
林懷南來請池嬸子去參加老爺子的葬禮,但是被池嬸子拒絕了。
池嬸子說的很決然:“他從未把我當成女兒,我憑什麼爲他披麻戴孝?”
“可他到底把你撫養長大!生恩不及養恩大,這樣的道理你不明白嗎?”
林懷南憤怒至極。
可池嬸子就是不肯去。
到最後,也不肯再和林懷南再說一個字了。
沒什麼好說的了。
有些痛苦,別人沒有經歷過,就永遠不會知道到底有多難受。
“娘,咱們回家嗎?”
池棠趴在孃親的腿上,有些想家了。
最起碼在家裏,娘是快樂的。
池老伯也接話說:“對,咱們回去吧,這老大媳婦也該生了,你這個當婆婆的不在不合適。”
“再等等吧。”
池嬸子這麼說,那父女倆也不好再說什麼了。
不過池嬸子到底在等什麼呢?
哀樂響了一整天,吵得人不得安生。
池嬸子也沒休息好,第二天頂着一雙黑眼圈起來了。
當天中午剛剛喫過午飯,林懷南就黑着一張臉來了。
“娘要見你。”
“嗯。”
池嬸子這次誰也沒帶,讓池棠和池老伯在客棧等她,並說等她回來就回家。
池棠頓時就明白了。
原來她娘一直在等老太太。
對於林家,她娘唯一惦記的可能就是老太太了。
去的路上,林懷南說了不少難聽的話,池嬸子都沒搭理。
不是她多大度,而是她真的沒心情。
不知道別人有沒有過這種心情,就是任別人再說什麼,你回一個字的精神都沒有。
見到老太太的時候,屋子裏就她一個人。
不過兩天的時間,老太太明顯消瘦了不少,臉頰上的肉凹陷下去,臉上的皺紋更多了,就連頭髮也更白了。
最關鍵的是,精神氣不好。
“娘,你要保重身體啊。”池嬸子關切的說道。
但並沒有靠近老太太。
她是擔心老太太的不願意她離得那麼近。
畢竟……
“閨女,過來坐。”
老太太笑眯眯的招呼池嬸子,一如從前。
就好像那天聽到的一切都被她忘記了一般。
池嬸子眼窩一酸,吸了吸鼻子:“娘,您不討厭我嗎?”
“傻孩子,一切都不是你的錯,娘爲什麼要討厭你啊?你是我的閨女啊。”
老太太慈愛的望着池嬸子。
然後顫巍巍的站起來,去衣櫃裏拿出一個盒子,然後食指放在嘴脣前,“噓”了一聲。
“這些,都是娘給你的,千萬不要說,你自己留着。就,就當是娘補給你的嫁妝。”
一句話,就叫池嬸子潸然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