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他是能理解孃的心情的。
所以他也沒有勸老孃說什麼死者爲大的話。
這種事情，願意就是願意，不想就是不想，沒有什麼好猶豫強迫的。
即便是去了，不是誠心的祭拜，那又有什麼用呢？
所以還不如都別折騰了。
“那行，咱們這就出發、”
池老伯還是挺着急的。
他想早點回去祭拜老孃，也是讓老孃早點入土爲安。
“要不要給老叔那傳個消息？”池大山問道。
現在他們知道了，三叔去不去的是人家的事情，他們要是不告訴的話，怕是會落埋怨的。
池老伯也是這樣想的：“嗯，還是說一聲吧。去不去的咱們就不管了。”
於是池大山就去寫信了。
“爹，你這就走的話，是不是該去和我娘說一聲啊？”池棠提醒了一句。
池老伯嘴硬：“說什麼啊，剛剛不是說了麼？”
他要是這個時候去，那還不得被那老孃們數落死啊。
還是等等吧。
“哦。”
池棠也沒有再勸什麼，轉身就走了。
池老伯：“哎！”
可池棠並沒有停頓，直接就走了。
“這孩子……”
“爺，你想去看我奶就直接去唄，逞能幹什麼啊？”星星也挺想不明白的。
想去就去唄。
一家人，還在那裝裝呼呼的幹啥？
不累嗎？
“去去去，你懂什麼？”
池老伯並沒有去，而是去收拾東西了。
只不過收拾東西從來都是池嬸子的活計，所以池老伯一會一個問題。
“哎，我那條褲在哪裏呢？”
“那個腰帶呢，就是去年閨女給我買的那個。”
“那個靴子呢？宸一送我鹿皮的那個，你放哪裏了啊？”
一口一個問題，卻根本就沒有將池嬸子喊來。
池老伯坐在炕上，心裏有些不舒服。
星星勸他：“爺，咱們是爺們，讓着點女人唄。再說了，那不是別人，是我奶，是你媳婦啊。
你想想當初我太奶對我奶有多不好？哪次你讓我奶忍着讓着，我奶沒有答應啊？她讓着你就行，你讓着她就不行了？”
既然已經默認奶奶可以不回去奔喪了，那爲什麼還要在這種小事上不肯低頭讓步呢？
又不是對別人。
對外人，自然是要有骨氣的。
可在自己在乎的親人面前，又何必如此硬氣？
“……我又不是沒讓着過她，只是這次……”
池老伯有些下不來臺。
見狀星星也不說話了，轉身就走了。
道理都說了，也都知道，那怎麼選就是自己的事情了。
他們身爲小輩的也沒有必要再說太多了。
“唉。”
屋子裏就只剩下了自己，池老伯一屁股坐在炕上，神色鬱悶。
想去道歉，又拉不下臉了。
更多的是擔心自己示好了，那老婆子還會不領情。
沒一會，池棠回來了，說道：“爹，我和我娘說過了。你要是先低頭說句軟和話，我娘肯定不懟你了。至於你要不要先說一句軟和話，就隨意了。”
哎。
爹孃的那些小心思她還不明白嗎？
好在池老伯不是那麼食古不化，最終還是低頭了。
也不知道說了什麼，反而送池老伯爺三走的時候，老兩口又一如往常了。
“就別去喊老四了，老四要是走了，就只有五郎在家，我不放心。”池嬸子囑咐道。
就他們爺三，代表了三輩兒人，也夠了。
池老伯點點頭：“天氣冷了，就不要總出來走動了。在家等我們回來。”
“嗯，路上小心。”
看着老兩口依依惜別的樣子，池大山等人都忍不住發笑。
之前吵得恨不得捅死對方，現在這就又好了？
真的是。
等他們三個走後，池大嫂還是有些擔心：“希望早去早回吧。”
“看着吧，未必能趕上過年。”池嬸子卻是不抱什麼希望。
池大嫂不理解：“來回路上的話，有二十天也夠了。再在家裏發喪有十天也足夠了。”
現在冬天，正好一個月。
正好在過年的時候回來啊。
“就你爹那樣的，肯定得在老家多盤桓兩天，看着吧。”池嬸子冷哼一聲，將老爺們的心思拿捏的準準的。
池棠問：“那娘你沒囑咐兩句？”
既然娘知道了，那剛剛也沒聽見娘囑咐讓他們早點回來啊。
池嬸子攏了一下披風，一邊往回走一邊說：“我說那個做什麼？到時候我又成壞人了。愛什麼時候回來就什麼時候回來唄。家裏還有這麼多人呢，不缺他們三、”
又不是她自己一個人被留在京城過年，說那討人嫌的話幹啥？
愛什麼時候回來就什麼時候回來唄。
“娘，你是不是還生氣，沒原諒我爹呢啊？”池棠聽說一些門道來了。
這怎麼聽，都像是還生氣呢啊。
池嬸子正在縫襪子，聞言冷笑一聲，然後忽然放下手中的活計，看着兒媳婦和閨女說道：
“你們以後都記住了，這以後成親了啊，無論是和自己的丈夫還是和自己的妻子，都不能太較真。
總較真會傷感情的。就像是現在我們兩，他其實是想讓我去的，我不去他就是會生氣。但是吵了一架之後，他沒有再較真。
我不願意去也沒有強迫。而我呢，雖然還在生氣，但還是給他臺階下了。
等到他回來了，過幾天事情也就過去了。當時很生氣，也許還會覺得就這樣和好很憋屈。
可你信不信，等過個一年半載，你再回想當時是怎麼吵起來的有多憋屈，你甚至都想不起來？
這人咋，情緒一上來，總是會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呢。所以就不能太較真。”
這是池嬸子夫妻將近四十年的生活經驗所得。
太真的兩口子，是過不了日子的。
無論感情再好，也要有一種得過且過的思想來麻痹自己。
池棠點點頭，沒有說話。
每個人的想法不同，但明顯孃親現在只是想說說而已，自己沒必要和她分辨。
這和娘說的不要太較真，是一個道理。
其實不光是夫妻，和自己親近的人，都應該如此。
“老夫人，孟家小少爺來了。”
“哎呦，括兒來了啊，快讓他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