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後……

    時過境遷,往日紅紅火火的紅星軋鋼廠如今門可羅雀,還沒到下班時間,廠區裏卻聽不到一點動靜,只有偶爾從車間裏傳來的交談聲聲,說明廠子還沒有荒廢。

    道路兩旁,半人高的雜草鬱鬱蔥蔥,特意栽種的景觀樹也盡數被掩蓋,可惜廠裏卻拿不出清理的錢,而工人們如今也懶得打掃,一個個要不回家,要不就貓在廠裏混着日子。

    “柏廠長,你就把工資發了吧,我們大人還撐得住,可家裏的三個孩子喫不消了,這過兩天又要開學,下學期的學費還沒有着落。”

    廠長辦公室,一羣工人們聚集在這兒討要工資,辦公桌的對面,聽着這些話,柏正羣手撫着額頭,頭都要大了。

    這些年,廠子在他手裏,效益是一年不如一年,從開始的盈利,到後來的勉強維持運轉,現如今債臺高築,該想的法子都想了,可三角賬這種難題不僅僅是有能力就能解決的,隔壁幾個廠都是如此,他也沒有辦法。

    “大夥聽我說,我和你們一樣着急,我的工資也有好幾個月沒拿了,今天你們先回去,明天我就去和上面的領導反映,爭取早點將我們的工資發下來。”

    柏正羣敲了敲桌子,安撫起衆人。

    廠裏已經有幾個月沒發工資了,加上欠別的廠的貨款,這是一筆天文數字,和上面要錢他已經不抱希望了,之前已經要過幾次,都是點三瓜兩棗,爲今之計是要先安撫好衆人,能拖一天是一天。

    “這……”

    工人們有些意動,前幾次也是這麼一鬧,柏正羣就去上面要錢,過兩天總能收到些工資,雖然和欠的相比顯得杯水車薪,但總歸還是發的。

    看着這一幕,柏正羣的嘴角微微上揚,看樣子,今天這關可以安然度過了。

    就在這時……

    “不行,今天不發工資不許走,我已經有六個月沒發工資了,家裏都已經揭不開鍋了,不像你們領導,沒工資還能去小食堂大魚大肉的喫喝。”

    人羣裏,一道聲音打破了柏正羣的美夢,本來快要妥協的衆人也因爲這句話而再次議論起來。

    “就是,都六個月沒發工資了,每次就弄那麼點,夠誰喫啊?”

    “還錢、還錢。”

    ……

    一時間,辦公室裏羣情激奮,廠長祕書看着焦頭爛額的柏正羣,悄摸着退出辦公室,生怕被波及到。

    “靜一靜,靜一靜。”

    柏正羣痛苦的揉着額頭,用力的說着話,想着這些年的工作,心裏暗自悔恨,自己好好的爲什麼要來接手軋鋼廠的工作,在華鋼繼續當自己的廠長不好嗎?說不定這會兒都已經升上去了,也不至於再和這羣工人們打交道。

    “這是唯一的辦法!”

    拍了拍桌子,柏正羣繼續說着:“廠裏賬面上也沒錢,只夠下來一段時間工廠的開銷,你說給你還是給他,還是誰不給?”

    聞言,辦公室裏的工人們漸漸安靜下來,單純的他們只是想要工資,不曾想過讓工廠停下來。

    他們生於此,長於此,工廠就是他們的天,從他們進軋鋼廠的那一刻起,從來都沒有想過廠子會停工。

    “好好想想吧,要是想停工的,現在我就去財務室讓會計把錢發了,但是我不保證,你們能拿多少,或者,你們現在回去,等我明天去要錢。”

    柏正羣適時地將問題又拋給了衆人,軟硬兼施說的明明白白,工人們聽了,也有些猶豫,再一商議,緩緩的退出辦公室。

    只要答應發工資就行,至於其他,等熬過這些日子再說。

    ……

    “小王,你們去找廠長,有沒有個說法?”

    貨運班的王仲纔回到車間,一起工作的幾位同事就圍了上來,他悶悶不樂的找了張破凳子坐着,將剛纔的事情說了一遍。

    “能有什麼說法,還是那套唄,去找領導要錢,再給我們發工資。”

    “我就說嗎,找他也是白費功夫,還不如我們自己去找。”

    這時,班裏的老大哥晏成書開口了。

    作爲貨運班歲數最大的那位,他家裏的擔子也是最重的,本來靠着這工作,也算是衣食無憂,可急轉直下的工廠效益,導致現在的工資不僅是不夠用了,就連媳婦都出去找工作補貼家用。

    可這裏一連欠了六個月工資,只靠媳婦的那點工資,家裏五個娃連飯都快喫不上了。

    想到這兒,他咬了咬牙,發狠道:“先看看這次他能發多少,要是太少,我就自己去鬧,我就不信了,這該我的工資,他憑什麼不發。”

    “到時候帶我一個。”

    “也帶我一個。”

    ……

    周圍的工友紛紛站了起來,響應晏成書的號召。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這些貨運班的師傅本來工資就高,平日裏花銷也就高了,前面廠裏效益不好降工資他們就有意見,如今工資不發,意見就更大了。

    打定主意的衆人也不高興在廠裏待着,收拾起自己的東西往門口走去。

    看着他們遠去的背影,門衛也不好攔着,這已經不是第一批這樣做的人了,廠裏不發工資,他都有走的衝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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