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的書房裏傳出老人的吶喊,一時間,男人完全愣住了,在他的記憶裏,老爺子的臉上一直掛着慈祥的表情。
這時的他纔想起對方可不是普通的老人,而是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那眯起的雙眼如同有了殺氣般死死盯住自己,讓他不禁有種錯覺,似乎稍微移動便要死於非命。
“鈴鈴鈴鈴……”
正巧桌上的電話響起,打斷了書房中壓抑的氣氛,老爺子伸手接起。
“喂?”
“我知道了。”
“不用管他,這次的事情不用參與,管好手下的人。”
男人的鬢角劃過一絲冷汗,沒想到,老爺子的信息渠道比自己的還要快,那以往,自己瞞報的一些事情……
胡光國不敢想象了,只是把頭埋的更低。
“最後一次!”
老爺子瞧出了他的想法,淡淡的說上一句,小胡做的那些事情,他有些是有數的,但也有些沒有察覺,他既不是神仙也不是鬼怪,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
另外,既然退休了,他還是想着將所有的權利下放給接班人。
沒想到,恰恰是這一點,把兒子給害了,好在孫子那兒自己沒有鬆懈,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是!”
胡光國額頭的汗更多了,他心裏清楚老爺子說的是什麼事,要是之前還有點別的心思,但從剛纔的那通電話之後,他徹底沒了。
能在自己之前接到消息,說明對方的勢力最起碼紮根在部門內部,甚至還得是參會的主要人員,想想對方這麼多年的經營,整個京城還不知道有多少對方的人呢。
他小聲的告退,神態更加的恭敬,彎着腰退出房間,直至帶上房門,這纔敢直起身來,簡直卑微到了極點。
“胡書記,留下來喫飯嗎?”
屋子裏的女傭好意問道。
“不了,那邊還有些工作,我還得去一下。”
胡光國連忙拒絕,大步走出別墅,只不過,佝僂的背影中帶着些許淒涼的意味,不復往日的意氣風發。
……
小插曲一掃而過,真正重要的是這次的聯合會議。
經過幾個小時的商談,嚴福明和工業部的幾位領導達成了共識,決定舉辦聯合會議,開會地點就決定在紅星軋鋼廠的大會議室,由嚴福明和工業部牽頭,並讓審計局的人員在側,再由軋鋼廠的工人們選出代表來參加會議。
三方勢力,實際上還是官與民之間的協商,至於審計局,如今都是剛提拔上來的新人,根基不穩,更不敢在此次會議中有什麼發言。
消息傳達下去,頓時,整個軋鋼廠熱鬧非凡,又有了幾分當初的味道。
首先跳出來的是原先的副廠長阮浩,從上面傳達的消息中,他一眼就看出了參會代表的重要性,不管是消息的優先獲取,還是在利益拉扯中,主導事情向對自己有利的一方傾斜,這些好處,都在挑逗着他的慾望。
“同志們,我阮浩的爲人在整個軋鋼廠是有口皆碑的,也是如今軋鋼廠職位最高的人,因此,參與此次會議的人裏必須有我一個,我也肯定能給大家爭取最多的利益。”
阮浩站在堆場的中間,大聲的演講着。
加上阮浩提前安排好的臥底,隨意的帶上兩句節奏,沒多久,堆場這兒的支持聲已然全是一個聲音。
而在辦公樓前的空地上,這裏也存在着一票人,是出院不久的朱祥和他的支持者。
他就聰明多了,手裏拿着不知道從哪借來的喇叭,大聲喊道:“各位工友,我是副廠長朱祥,這次的參會人員,我希望你們能選我。
從工作種類的特殊性來說,我們軋鋼廠雖說名字叫軋鋼廠,但實際上,是個鋼鐵加工廠,除了軋鋼,還有各種工種、工序,包括車工、鍛工等,機械也分爲車牀、銑牀、刨牀等等。
要是派一個什麼都不懂的人去參加會議,那麼,誰能保證他能爲所有的人都爭取到應得的利益?
只有作爲生產副廠長的我,對這些最爲熟悉。”
朱祥從生產的熟悉程度上解釋了自己的優勢,贏得滿堂喝彩,都不需要支持者的調動,圍觀的羣衆就自發的叫好。
這種解釋,太過於簡單易懂,所有人都能聽明白。
……
兩人的演講在軋鋼廠龐大的人口基數中並不少見。
各車間,甚至各小組中,都有着野心勃勃的人,以前是沒有機會,他們深藏於人羣之中,但是一旦機會來臨,他們便會瞬間抓住,賣力地向上攀登。
“張哥,到時候選人的時候投我,有好處我肯定不會忘了你。”
“小李,帶着你的那羣親戚投我一票,你說什麼,他們不肯,你和他們說,不肯的我晚上親自上門去談。”
……
威逼利誘,各種方式處處可見,更有甚者,自掏腰包買來包子,想要以此來賄賂同事,到最後只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
……
旭日東昇,忙碌了一夜的軋鋼廠衆人依舊堅挺在廠裏,不少人打着瞌睡,但仍舊不肯離去,只因聯合會議就在今天舉行。
廠區大門外,各方勢力接連登場,比往日更早的開會時間,足以說明了此次會議的重視性,要不是事情緊急,沒必要這麼趕。
“老徐,來的挺早啊。”
門口,嚴福明碰見了工業部的徐琪,打了聲招呼,隨即趕忙湊了上去,“老徐,今天可要幫我多撐一撐啊,軋鋼廠的事情不能再拖了。”
“嚴副市長,該說的我肯定會說,爲了軋鋼廠的工人,我也會盡量把事情在今天畫上句號。”
徐琪的話四平八穩,口頭的稱呼雖然表現的很客氣,但只有兩人在場的情況下,反而顯得十分生疏。
很明顯,兩人之間的關係並不想表面所看的那麼簡單。
而作爲當事人的嚴福明更能體會到他言語中的疏遠之意,嘆了口氣,道:“老徐,老爺子的事情,我……”
“嚴副市長,工作時間不要談私人事情,時間不早了,軋鋼廠的工人們應該等急了。”
嚴福明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
徐琪一臉淡然,顯然是不想再談論這件事,轉過身大步向着辦公樓走去,他永遠也不會忘記,這個平日裏老爺子誇讚有佳的同輩,連父親的最後一面都沒有來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