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亨很是滿意，他挺起了胸膛，底氣也足了起來。
“後面那位年輕的將軍，是武陽候的侄子石彪？”
石彪一聽到朱見深叫了他的名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了，趕忙跪下身去，高呼：“臣石彪，叩見陛下。”
而石亨也明顯一愣，這陛下怎麼也不先誇我一番，直接將話題轉移到了自己這不爭氣的侄子身上了。
“陛下，正是臣侄子石彪。”石亨也趕忙行禮說道。
朱見深點了點頭，而後看向了石彪：“石彪將軍平身。”
“謝陛下。”
說着，石彪就站起身來，但卻是一直都低着頭，耳邊一直迴盪着老叔對他說的話，這些話對他脆弱的內心帶來了傷害。
他還真的怕自己嚇到陛下。
朱見深看着石彪一直低着頭，扭扭捏捏的，當下也心裏面好奇。
“石彪將軍，擡起頭來，讓朕看一看。”
“陛下，臣樣貌醜陋，恐在御前失禮，就讓臣低着頭回話吧。”
朱見深聽完後，淡淡一笑：“朕豈是以外貌取人之輩。”
而後，石彪擡起頭來。
朱見深看到之後，心中一跳，真醜…………
小眼睛，寬額頭，臉上還有一道猙獰的傷疤，一看就是狠人標配。
不過朱見深臉上沒有絲毫波動，他違揹着自己的心意說道：“石彪將軍，長相英俊，武氣非凡，猛將之面相也……”
說着這話的朱見深良心都是痛的。
石彪聽到朱見深對其的評價後，立即拱手：“多謝陛下稱讚。”
石彪對自己的長相一直都很有信心，只不過是沒有長成別人的審美點上，不被世人所理解，聽到朱見深誇獎，也不覺得是朱見深是在客套，當下，心裏面也樂開了花。
殿中的文武官員都是眉頭一皺，這陛下的客套話也太客套了吧
特別是石亨，他可一直都說着自家侄子相貌醜陋，現在陛下說石彪有猛將之相，那自己這英俊的面容，是不是就沒有猛將之相了。
對於衆人的想法，朱見深並沒有在意，朱見深又與石亨等人聊了幾句後，便緩緩開口說道：“由於太保代朕賜宴華蓋殿，犒勞武陽候。“
于謙出列領命。
而石亨也趕忙跪下身去謝恩。
朱見深便屏退衆人，想着擺架回乾清宮。
當衆人都去華蓋殿的時候，徐有貞卻是站在殿外久久不願離去，在殿中的朱見深正準備起身回宮的時候，一名小太監進來通報：”陛下，徐都御史，現在還在殿外。”
朱見深看了一眼張保：“朕沒有讓他留下吧。”
“是的，陛下。”
“讓他進來吧。”朱見深心裏好奇，當下開口說道。
而小太監聽完後，領命下去請徐有貞入殿。
過了一會兒，徐有貞便慌慌張張的進入了殿中。
朱見深永遠都不會忘記，徐有貞的眼神。
哀怨如同深閨中的俏婦人，憤怒卻又楚楚可憐。
“徐都御史，你，你這是怎麼了？”徐有貞的作態讓朱見深有些喫不透了。
“陛下，你當真給武陽候寫詩了。”
“當真。”
“那陛下就沒有想過少點什麼嗎？”
“少點什麼？”
”陛下，明人不說暗話，俺也想要……”
………………
華蓋殿的此番賜宴，比之往常朱見深在場時，少了些許的莊嚴肅穆，多了一絲煙火氣息。
參加御前奏對的官員們幾乎都來了。
最矚目的還是坐在於謙左手邊的石亨。
那身蟒袍玉帶也不知這廝什麼時候換上的。
在一種飛禽走獸的官袍之中，這身蟒袍尤其扎眼。
成國公的臉色很是難看，這石亨打了兩年仗，簡直不把自己放在眼中了。
排座之時，按照規矩他本應該坐在於太保的身側。
文武之首居中而坐。
可就是自己進入華蓋殿中，石亨也謙讓了一番，可他卻不按套路出牌。
“成國公，您坐。”
“不，武陽候是功臣，該做於此。”
“成國公說的好有道理，既然如此，那我石亨便就託大落座了。”說着，石亨便坐了下去。
這讓成國公臉色一愣。
泱泱中華，禮儀之邦。
按理說自己謙讓了，石亨也要學會謙讓一番，自己再順水推舟的坐下去，可他竟然不說了……
就這樣突然，沒有一絲防備，自己這個大都督，成國公，坐在了武陽候的左手邊。
泰寧候也看出了問題的關鍵，只是苦笑不已。
驕傲自大的石亨遇上了極好面子的成國公。
以後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戲會越來越多。
佳餚開始上的差不多了，此時，徐有貞拿着一副裝裱好的字興高采烈的走了進來。
衆人無不側目。
詹楊舉手高呼：”徐都御史，到這兒來，我給你佔着位置呢？”
徐有貞也不管什麼座次，看到詹楊向自己招手，一溜風的就走到了詹楊的身旁。
“徐都御史，你懷中抱着的是什麼？”
”這個，這個是陛下賜給本官的字。”
徐有貞這一句話說出口來，滿座的官員無不側目觀看。
石亨眉頭一皺，這不是自己的秀場嗎，徐有貞跑過來搶什麼風頭，還有，自己剛說陛下給自己賜了詩，他轉眼就拿出來陛下賜給得字，這不是衝着自己來的嗎？可恨，這次棋差一籌，早知道進宮的時候，我也應該抱着入宮。
徐有貞一看到官員們都在注視着自己，嘻嘻笑道：“咱們離開英武殿的時候，陛下就讓本官暫且留下，將這幅字賜給了本官，衆位同僚都看一看，陛下的雄偉豪邁之字，殷切希望之託。”說着，徐有貞將裱好的字高高舉起。
上好的宣紙上面，赫然四個大字。
忠君體國。
落款，成化七年春，英武殿，大明皇帝書。
有模有樣，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少了個紅印。
“陛下說了，什麼時候印章刻好後，給本官蓋上。”說完之後，徐有貞又是大笑出聲。
而詹楊也是興高采烈，就跟這四個字是送給他的一樣。
李賢看着那四個大字，有些稚嫩，但已有根基，他低聲對着于謙問道：“陛下什麼時候有了賜字的習慣了。”
“本官也不知道。”
“給臣下寫字，也挺好的，有明君之風。”
于謙點了點頭，並未接話。
李賢躊躇半刻還是問道：“於太保，能否求你一件事情？”
“李輔臣但說無妨。”
“讓陛下給本官也寫一幅吧，也要這個忠君體國……”
于謙聽到李賢的話後，眼睛猛然瞪起來…………
王文，成國公等人看着徐有貞如此張揚，心中多有不快，但也有些羨慕，誰不想跟陛下的關係是亦臣亦友啊。
石亨連哼兩聲：“徐都御史，你這就四個字，陛下給本將軍的可是一首詩文，特別是最後一句，太平待詔歸來日，朕與將軍解戰袍，每每想起，我都是熱淚盈眶啊。”
徐有貞臉色多有不快，他剛剛也想讓陛下給自己寫首詩，可陛下卻說，這兩日沒有靈感，寫不出來，就給自己寫了這四個大字，這讓徐有貞清楚，可是比不過石亨的那一首詩的。
心中雖知，但表面上卻不落下風。
“武陽侯，這陛下賜字都是恩典，豈能如那市井之輩，將恩典放到秤上來作比較呢。”
石亨知道徐有貞說的有些道理，便閉上了嘴巴。
而徐有貞對着身後高聲道：”麻煩公公，將陛下，賜給本官的字，先供奉起來，等到本官出宮的時候，再帶上。…………”
抑揚頓挫，聲音洪亮，就怕別人聽不到。
石亨爲了無視表演的徐有貞，直接端起酒杯：“成國公，屬下先敬您一杯……”
成國公看了一眼石亨，冷冷的說道：“騎馬，不喝酒……”
聽到成國公的話後，石亨明顯一愣，這成國公的理由自己竟然無法反駁，只能尷尬的笑了笑。
爲了避免尷尬，他將杯中的酒水一飲而盡。
石亨不傻，心中知道，自己這是得罪了成國公，當下心裏面不忿，倚老賣老，本將軍縱橫遼東，所向披靡，換成你，你能做到嗎？
當然這也只是石亨心裏面想一想。
他知道憑藉着自己現在這微末軍功，想要挑戰成國公，那就是壞大爺過馬路，不看紅綠燈，找死……
于謙代替陛下，又在賜宴環節誇獎了一番石亨。
這又讓石亨有些飄飄然。
不過於謙話題一轉，又到了軍紀軍容方面……
而成國公，徐有貞等人也在旁邊煽風點火，大明王軍要有體統，要有軍紀。
坐在最尾的石彪，嘆了一口氣，這老叔看來樹敵不少啊，我在陛下面前也是有頭有臉的人了，是不是靠譜分家，自立門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