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瓚身穿甲冑,騎着駿馬,慢慢德前進着。

    此時的沐瓚已經能夠看到皇城高聳的宮殿了。

    而在其身後,跟着一隊甲士,這些士兵大多數都是雲南籍的士兵,跟隨沐瓚的時間也很長了。

    在這一路之上,沐瓚遇到了三波的阻礙。

    可沐瓚乃是都督,副將。

    把守禁道的普通的把總,千總帶領的士兵,大多數都是雲南籍的,在其威懾之下,還真的不敢硬攔。

    而馬上靠近皇城的時候,街道的那一邊,出現了一隊裝備精良的士兵。

    在最前面領兵的人,乃是石亨的親兵統領,趙固安。

    趙固安帶領的士兵,可都是從京師跟着石亨遠道而來的,地域的眼光一直存在。

    他們比雲南,廣西籍貫的兵士高大許多。

    雖然一直都一同衝鋒,打仗,可也多少有些互相看不上眼。

    將士們私下喝酒喫肉的時候,北方的士兵總會親切的稱呼雲南廣西的兵士爲南蠻子,而南方的士兵,也會毫不留情的迴應京師的士兵爲從北方遠道而來的老爺兵,打起仗來,畏首畏尾,還美名其曰,這叫策略。

    石亨在處理軍隊之中存在的這種關係時,也下了大功夫,戰時的軍需待遇一視同仁,並且絲毫沒有對京營的士兵有所偏袒,更是在進攻的路線之上,有了明確的劃分。

    這在某一個方面來說,確實起到了一定的效果。

    兩隊兵士離得越來越近。

    而沐瓚也清楚。

    面前的京營士兵,對自己的身份可就沒有那麼多的顧忌了。

    趙固安若是真的拔刀相向的話,那他身後的京營士兵,也不會有一點含糊。

    而對面的趙固安,看着離得越來越近的沐瓚,沐都督後。

    臉上保持着嚴肅。

    他當然也清楚,自己要剋制,不僅如此,自己也要勸對面的沐都督也要保持克制。

    要是兩邊真的打起來了。

    傷亡暫且不論,其影響是極爲深遠的。

    首先就是給準備大展宏圖的皇帝陛下一個難堪,其次在勇於進取的成化時代,留下了一個大污點。

    而作爲始作俑者的石亨,韓雍,也註定不會光彩落幕。

    當然故事中的自己,也註定不會有什麼好結局。

    最爲重要的是,朝廷對安南的征戰,也會陷入停擺。

    自己人都動起手來了,被隱藏起來的矛盾,也會全部爆發出來的。

    所以,趙固安對自己能夠阻擋沐瓚,一直都沒有什麼信心。

    但石亨多年的提拔重視,也讓趙固安不能推辭。

    而這些事情,沐瓚心中也明白清楚。

    人都是自私的。

    石亨從剛來到雲南的時候,就已經朝着衆多將領表現出了他內心深處,難以隱藏的狂妄。

    石亨的作爲,沐瓚是極爲看不過眼的。

    他在雲南的時候,沒有去過一次黔國公府拜見他們的國公爺。

    而徵南大將軍的名號,也讓他在雲南享受着最高的權威,壓制着黔國公。

    本來爲了朝廷的大業,黔國公,沐瓚也都忍了。

    可現在沐瓚多少有些想要爆發了。

    你可以對滇南百年,大興屯田,勸課農桑,禮賢興學,傳播中原文化,安定邊疆的黔國公府無禮,可你卻不能拿着軍國大事,當作自己泄憤的工具。

    在出發之前,沐瓚還真的想過刻意的製造衝突,讓石亨淪落到無盡的深淵之中。

    可在緊張的思想搏鬥後,沐瓚還是保持了剋制。

    一切都是爲了朝廷的大業。

    同樣騎在馬上的趙固安,在靠近沐瓚之後,拱手道:“末將見過沐都督,屬下甲冑在身,就不下馬行禮了。”

    沐瓚看着趙固安:“趙參將,是要出城嗎?”

    “不,末將是奉了徵南大將軍的軍令,阻止沐都督帶兵靠近皇城,請沐都督留步於此,莫要讓末將爲難。”

    “不爲難你,就爲難本將軍自己,快些讓開,韓雍尚書有陛下敕令,若是不讓,爾等皆是謀反……”

    聽到這話之後,趙固安身後的兵士們可都有些慌了,你看看我,看看看你。

    這對面竟然有聖旨。

    假的吧,唬人的吧。

    與雲南的士兵不同,京營的士兵可都是北京城周邊人士,他們對於皇帝,朝廷的敬畏,可比地方的軍隊,更爲直觀。

    而趙固安聽完沐瓚的話後,乾笑兩聲:“沐都督說笑了,我等都是喫着朝廷的軍糧,拿着朝廷的軍餉,怎敢謀反,這樣吧,沐都督,您孤身一人前往皇城,末將絕不阻攔。”

    “本將軍獨身一人前往,那不就是讓石亨可以任意拿捏了嗎,趙參將你也是個明事理的人,你應該知道,石亨的所作所爲,不會有好下場的,難道你沒有任何制止的想法,反而要從旁協助,你是從犯,大不了下半輩子在牢獄之中度過,可石亨卻沒有你那麼好的命運了,他會死的……”

    “你應該做的是讓我們過去,大開皇城,免得讓石亨在錯路之上走到底…………”

    沐瓚高聲說道。

    而沐瓚說的話,也正中了趙固安的下懷……

    他看向沐瓚。

    頓了許久之後,趙固安顯得有些決絕。

    “沐都督,只要末將活着,你就過不去。”

    “可若是沐都督答應事後,可以上奏爲武陽候求情,我願意放沐都督過去,並且差人打開皇城……”

    沐瓚聽完之後,心中一動。

    “可,不過,求情的奏章,本將軍可以上,但最後石亨的下場,本將軍就不敢保證了。”

    趙固安聽完之後,苦笑一聲,而後調轉馬頭,對着身後的士兵高喊道:“不能貿然行動,待會給大軍讓路,直接出城等待最新軍令。”

    “是……”

    安排好後,趙固安又將方向調轉了過來。

    “沐都督,請您記得軍隊陣前說的話……”

    沐瓚看着趙固安這麼簡單的放自己過去,心中有些疑慮,難不成有詐。

    “絕不會忘。”

    而等到沐瓚說完之後,便看到面前的趙固安,拔劍自裁,一道鮮血飆出,佩劍跌落馬下,身體也隨之跌落……

    這一幕發生的太快了。

    兩面的士兵一片譁然。

    數名把總趕忙圍了上去,而此時的趙固安,已是說不出話來,空氣直接灌入了口腔,鮮血也在不斷的往外流着。

    “將軍……”

    “將軍……”

    最後趙固安還是閉上了眼睛,生機全無。

    而看着這一幕發生的沐瓚,也是嘆了口氣。

    對於石亨的惱怒,更是上了一層。

    多麼好的將領啊,沒有死在爲大明衝鋒的戰場上,反而在石亨的作妖下,被逼無奈選擇了自盡。

    趙固安是爲了石亨而來,他不能像馮耒一樣直接棄石亨而去。

    可他也是爲了家人而死,在跟着石亨走到底,家人也會受到威脅。

    可他不能背叛石亨,同樣也不能讓自己的老母親,在晚年的時候,還要經歷着一場重大的人生變故。

    忠孝怎能兩全。

    可能他早就做好了準備。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同樣清楚,石亨在做什麼。

    殺了沐瓚,殺了韓雍,下一步就是造反了,即便石亨沒有這個本意,也會被動的走到這條不歸路上面…………

    死亡是最好的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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