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中。

    朱見深看着石彪,韓雍等人的奏章,輕嘆口氣。

    這些奏章都是在稟報石亨被誅殺的事情。

    而承恩等人的書信也在昨日到了京師。

    石亨已經死了。

    現在就是善後的問題了。

    張保在一旁候着,等着皇帝陛下的安排。

    朱見深的心中有些惆悵,或許說有些悲涼。

    石亨是個好將軍,在他手下做事,他永遠不會虧待你,他是個好大哥,好叔叔,可他唯獨不是一個好的臣子。

    因爲沒有哪個合格的帝王能容得下他,就連自己的老爹都殺了石亨,可見石亨做官的失敗。

    大明的天下,文官有將近七萬餘人,論職的人數更多,世襲的武職有一萬餘人,勳貴也超過三百家。

    沒有人會真的大公無私,大明是皇帝的,家是自己的,在家國天下的背景下,顧及家族多一點,慾望多一點,這是人之常情,只要不犯國法,朱見深也不會過多的詢問。

    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朱見深是明白的。

    當然,這也是緣於一種無力感,數年前的朱見深覺得只要提高了官員的俸祿,就能減少貪腐,也能讓這些官員們漸少慾望,可當朱見深當皇帝當的久了,他也知道自己的不成熟之處了。

    大明太大了,官員太多,根本就不能做到事無鉅細,在某個陰暗的角落還是存在着諸多的黑暗處。

    所以,朱見深也改變了一定的想法,在現階段利用門達來用最小的代價購置成一套錦衣衛完整的信息傳輸鏈,他此時也並沒有針對官員羣體們下多大的功夫。

    野蠻發展的時代想要走的快,就必須縱容一些野蠻發生的事情……

    人的貪慾是無限的,但普通人都知道隱藏自己內心的貪慾,可石亨的貪慾是絲毫不加隱藏的。

    他在伯爵的時候天天唸叨着當侯爵,在侯爵的位置上又天天唸叨着當國公,那當上國公呢,他該唸叨什麼了。

    朱見深本意是不想讓石亨死的,在他的想法中,安南就是石亨的最後一戰,打完之後,自己就會將石亨冷藏保存,讓他提前養老,去南京,或者回老家陝西,給他國公的待遇………

    可這最後一戰還是出現了問題。

    當然,朱見深也不否認,石亨最後的癲狂瘋魔有一部分的原因是自己造成的,可人都不是全能的生物,他不可能做到未卜先知,本來安排陳瀛當上國公之後,自己這邊也會安排石亨的事情了,誰知道,石亨連幾個月的時間都等不下去了。

    朱見深看完諸多地奏章之後,便轉頭看向了張保。

    “張大伴,武陽候的爵位,朕要不要保留啊。”

    “陛下,此等大事,奴婢可不敢多言啊。”

    聽完張保的話後,朱見深苦笑一聲,現在的張保在自己面前也不敢表達意見了,看來薄情寡恩的帽子是摘不掉了,就連身邊的人,面對自己的時候都有些害怕。

    當然,這也是朝一個真正的帝王轉變的過程,哪個有所作爲的皇帝,不是孤家寡人呢……

    “把你的想法說一說,下決定的人不還是朕嗎?但說無妨。”

    張保聽完朱見深的話後,纔開口說道:“是,陛下,雖然現在武陽候已死,但安南的變故,知道的人有些多,京師的勳貴遲早會有一日知道安南發生的事情,若是陛下用了陣前病逝的理由,保留了武陽候的爵位,只怕達不到原先的震懾效果。”

    朱見深點了點頭:“說石亨大敗,喪師辱國,在押送京師的過程中,畏罪自殺。”

    當然,兩個選擇都是有利有弊,保留爵位,震懾不了武將,不保留爵位,戰敗的消息也會嚇壞那些文官。

    而朱見深本來的想法,就是要震懾武將集體,現在聽完張保的話後,當下立即就做出了決定。

    張保聽完之後趕忙恭敬應是。

    “過些時日在辦這件事情,現在當務之急是讓曲阜的那些事情結束。”

    “是,陛下。”

    “李賢的府中還有什麼新鮮事沒有。”

    “啓奏陛下,自從李首輔的二公子去了曲阜之後,就再也沒有什麼事情了。”

    “朕這也是借了勢,做了一場戲,嚇了嚇我們這位首輔大人啊,不過我想,此時的徐有貞他也沒有看明白。”

    “不過這個東西,看明白,看不明白又何妨呢,屬陽謀,李賢若是穩坐釣魚臺,還是不過問,那便真的讓門達換人,事情還是能辦,只不過後面會稍微麻煩一些。”

    張保聞言輕笑:“陛下英明,常人怎能輕鬆看懂陛下的謀劃呢。”

    朱見深聽着張保的彩虹屁,苦笑一聲:“拙劣的手段罷了。”

    “陛下的手段可是高明的緊啊,看明白,看不明白,李輔臣都要緊張,徐都御史呢,也能輕鬆一些。”

    這麼多年,宮裏面的事情很少有透露出去的,而門達給皇帝上的密函,卻被有心人特意安排傳了出去,傳到李賢的耳中後,讓李賢瞬間方寸大亂,而後又從皇帝陛下曖昧的態度下判斷此事的真僞,又從山東陸瑜處得知了風聲,而後便緊急開始了自己的安排,

    而此時的朱見深並未有想動衍聖公的想法,也只是簡單的利用了門達,表現出了一個曖昧的態度,便能達到預期的效果。

    這是花最小的精力,辦大事。

    朱見深不動衍聖公,一方面就是因爲李賢,李賢的對手是徐有貞,他本來就不好穩定朝廷的局勢,自己的女婿在被拿下,士氣驟降,更加不是徐有貞的對手了。

    第二個方面,也是因爲心疼徐有貞,對,薄情寡恩的君主真的是心疼徐有貞。

    這夥計這麼多年爲了自己辦了這麼多不要臉的事情,上能替自己欻欻的罵老爹,下能替自己嘩嘩的跟別人在朝堂上幹架,文能紅袖出牆罵同僚,武能拳拳到肉打老頭。

    掌權這麼多年來,沒有過一點好名聲,全都是污名。

    因爲石亨的事情,讓朱見深心裏面不好受,所以,日後也決定給徐有貞找點好人好事做做,刷刷名望,讓他在史書上成爲一個爭議人物,而不是一面倒的攻伐咒罵……

    孔府的田地實在是太多了,佃農百姓也太多了,不讓他們交出來,怎麼安排別的世家大族。

    在朱見深的想法中,這件事情表面是徐有貞做的,可實際操作人是李賢。

    衍聖公孔宏緒雖然狂妄沒邊,可說到底,他還是一個白身,對這個大學士岳父還是有些畏懼的,再加上在他身旁出現的緊張形勢,只要不傻,都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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