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距離濟南不到兩裏地的時候,御駕放慢了速度,後面的官員們也列隊趕了上來。
趙化農,高義兩個人一左一右跟着朱見深乘坐的大馬輦,他們是太監,本身都是一個不同尋常的存在,雖然長時間趕路,但個個都是氣定神閒。
可官員們卻都是累的氣喘吁吁。
即便是當年土木堡之變的逃跑冠軍李賢,在這個時候,也多少有些喫不消。
遙想當年,土木之變,大軍亂作一團,李賢憑着一雙腿,躲躲藏藏,硬是從蒙古騎兵的追捕中,逃走。
那是何等的氣魄,何等的能跑,可英雄總有遲暮,哥也不是二十年前的哥了,現在下車走了不到半里地,便感覺有些扛不住了。
李賢在百官之前,一左一右兩個隨從扶着,他臉色多少有些難看,強忍着自己身體的疲憊與不適。
而與他相比,徐有貞倒是健步如飛,時不時的就要超過李賢,打趣一句:“首輔大人,要不我去稟告陛下,將你召入御駕之中,同車而行,這前面瞅着還有一里地呢,你能不能扛得住啊。”
李賢冷冷的說道:“這個就不用徐大人擔心了,本官扛得住……”
而正當兩個人說話的時候,趙化農從前面走了過來,徐有貞看到之後,直接超過了李賢,走上前去。
趙化農朝着徐有貞拱了拱手,而後輕聲說道:“徐都御史,陛下說了,百官有諸多年老體弱之人,可允許乘坐肩輿而行,到了濟南城後,再從肩輿上下來。”
肩輿是一種兩個人擡得露天椅子,就是兩個杆子,一個凳子,這次出京,官員們備的都有。
徐有貞聽完之後點了點頭,可臉上卻面露難色。
趙化農看了之後,開口詢問道:“徐都御史,可有難處?”
“陛下宅心仁厚,體貼臣子,實在是我等的福分,但禮制難違啊,現在離濟南城已經很近了,若是在停下來,張羅一番肩輿之事,定是耽誤入城的時辰,而且官員們呢,也都不同,雖然某些人的身子骨不行,可他們卻是少數,他們乘坐了肩輿,別人不坐,亂哄哄的,影響朝廷的威嚴,陛下的聖明……”
徐有貞說完之後,又看向身後的李賢詢問道:“首輔大人,您覺得本官說的對不對……”
李賢臉色多少有些不好看。
總感覺徐有貞言語中的某些人,意有所指……
“對,徐都御史的說法是對的,陛下善待我們,可我們也要爲了朝廷的威嚴着想,趙公公,麻煩你,給陛下說一說……”
既然李賢都說話了,趙化農也只能拱了拱手,轉身離開。
馬輦之中的朱見深在紀瑤的服侍下,換上了皇帝常袍,又整理了一番發冠,不過,紀瑤從未乾過這些活,顯得有些笨手笨腳的。
“陛下,首輔大人,徐都御史都說,不應該乘坐肩輿,怕影響朝廷的威嚴……”
不一會兒,御駕之中,便傳出了皇帝陛下的聲音。
“隨他們吧……”
“是,陛下……”
濟南城外,也早就龍旗招展,人山人海了。
首先最外圍的是濟南衛的兵馬,不過這些兵馬手中皆沒有武器,全是拿着旗幟。
而第二層兵丁就是京營的士兵,他們的手中配有武器。
而在兵丁之後,有一些書生,有一些士紳,還有一些退居二線的官員,這一批人大多數都是坐着的,爲什麼不站,太老了……
南巡副使,前軍都督,撫寧侯朱永早就到了濟南城中,在收到御駕的快馬傳信後,便在城門處,排查了一遍安全隱患,而後進入到了第二個環節之中,搜身。
搜身的對象就是能夠有機會接近皇帝身邊的官員。
搜身可不管你是不是巡撫,還是府臺大人,都要遭受這一遭。
出了京,皇帝的安全是首要的……
曹吉祥是宮裏面的人,可他出宮的時間有些久了,也避免不了搜身,不過曹吉祥知道茲事體大,倒也沒有半分抗拒。
反而是毛遂自薦,第一個走到搜身點站着,兩名士兵上前翻找一遍,沒有什麼隱患後,站在一旁的朱永趕忙說道:“曹公公,多有得罪了。”
曹吉祥輕輕一笑:“這是規矩,我懂,侯爺切莫如此說話啊……”
說完之後,曹吉祥便朝回到了自己原來的位置。
而幾十名各級官員都開始了排隊搜身。
曹吉祥之後,就是山東巡撫陸瑜……
都指揮使薛勳,永順伯之子,父親乃是中軍伴駕提督薛斌之子。
布政使陳光,正統三年進士,曾長期在京師爲官,在成化八年才被調任山東按察副使。
按察使鄭陽,正統十三年進士……
主官被搜完後,下一個就是山東提學官,按察副使楊德行。
不過,這個楊德行,卻沒有像前面數名官員一樣,乾脆利落,他扭扭捏捏,有些緊張,慌亂,不敢向前。
陸瑜笑着說道:“提學大人,不用害怕,只是簡單搜身罷了,待會,就能見到陛下了……”
楊德行看了一眼陸瑜,苦笑着點了點頭。
可走路的速度,卻是很慢。
朱永看着楊德行如此怪異,只當是讀書人,看着這麼多凶神惡煞的士兵,有些害怕,他開口說道:“提學大人,快些上前,別誤了時間……”
朱永話音剛落,卻聽到鏘噹一聲……
一柄匕首從楊德行的袖口滑落下來,掉在了地上,正掉在山東巡撫陸瑜的腳邊……
這……
這不就尷尬了……
看到這一幕,所有的人都驚着了。
這見陛下,怎麼帶短匕……
這,這難不成是想要刺駕殺王嗎?
一個六十多歲,一輩子老老實實本本分分,半截身子入土的提學官,竟然想刺殺皇帝。
看着匕首從自己的袖中掉了下去,楊德行也身子一軟,半癱在地……
朱永也有片刻的愣神,不過他還是在最短的時間做出了反應。
只見他拔出自己腰間的佩劍,高喊:“前軍營將士聽令,關城門,將所有的人,都看押起來,誰也不能離開這裏,若有反抗者,格殺勿論……”
頓時,剛剛還一片祥和,歡聲笑語的景象,立即變換了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