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涼亭之中,不管是朱見深,朱祐楷,還是朱祐榐說話都收着。
而朱祐榐明顯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他站起身:“父皇,孩兒宮中還有些事情沒有做完,先行告退。”
朱見深看了一眼朱祐榐,片刻之後,點了點頭。
得到朱見深的同意後,他又看向了坐在自己父親身邊的六弟,拱手道:“皇太子殿下,臣先向告退。”
而朱祐楷聽到之後,立馬也站起身來,像模像樣的朝着自己大哥回了一禮:“皇兄慢走。”
朱祐榐在聽完之後便轉身離開了涼亭。
而朱見深看着朱祐榐的背影,輕嘆口氣,皇家親情減半,這是一種不可抗拒的事情。
正在朱見深想事情的時候,卻聽到了身旁朱祐楷的語出驚人之語。
“父皇,皇兄可能比孩兒更適合當這個太子……”
“孔融讓梨,可東宮太子的尊位不是梨子,也不能讓,這種話以後不要亂說,會給你的大哥增添不必要的麻煩。”朱見深少有一次的嚴肅起來。
看着父親這麼嚴肅的神情,朱祐楷有些害怕,也不敢再多說什麼了,低下頭去,看着自己的腳……
而朱見深之所以這麼嚴肅。
是因爲朱祐楷說的這些話,傳了出去,可是要出大問題的。
往大了說,太子作爲儲君可謂國之根本,皇太子的廢立,關係到政治力量的變化,關係到政局的安穩,甚至關係到整個帝國的興衰,往小了說,皇太子既是君又是臣,如能繼承皇位還則罷了,如不能繼承皇位,一旦儲君之位被廢,不僅僅是政治生命的終結,個人生命也有可能被終結,很少能得到善終。
如此重大的事情,可不僅僅是童言無忌這一句話能夠搪塞過去的……
“是,父皇,孩兒,孩兒知道了,孩兒以後一定不會胡說八道,口無遮攔的。”朱祐楷開口說道。
聽着朱祐楷認錯的話後,朱見深也沒有再追究,不過,也沒有什麼閒心思晃悠了,便帶着朱祐楷一起去了坤寧宮。
此時的朱祐榐有自由出入宮廷的權力,而這個權力是南宮太上皇,也就是他的皇爺爺朱祁鎮一哭二鬧三上吊,再加上朱見深心裏面心疼老大,才讓他能自由的出入宮廷。
從御花園離開的朱祐榐並沒有回到自己的住處,而是離開了皇宮,乘坐馬車前往南宮。
每當自己心情抑鬱之時,便會去找皇爺爺,聊上兩句。
此時的南宮,除了皇帝陛下之外,也就只有大皇子一人可以自由出入了,不過,只能一個人進去,一個人出來。
太上皇,皇帝,皇太子,過去式,現在時,未來式,三個角色一起出現在一個時間段,這放在如此漫長的歷史中,也是相當炸裂的。
每日最快樂的事情,就是曬曬太陽,看看從南方印書局送過來的小說話本,對,就是南方印書局印刷的小說話本,在成化二十年的時候,朱祁鎮第一次接觸到了這種作品,讀的讀一本小說話本就是隱射自己的天子何處尋,看的那叫一個全神貫注,可到了最後,他也不知道里面說的那個失蹤天子,是在說自己。
宮殿中的朱祁鎮看到好大孫子來了,便放下了手中的話本,臉上涌現出了笑容……
………………
內閣值班房中。
形若枯木的李賢坐在太師椅上,而他對面站着數名內閣的閣臣,正在彙報着整理之後的政務。
這些政務大多都是一些日常政事,每四日,彙總稟告。
李賢雖然在聽政,可他的眼睛卻是一直閉着的,彷彿此時的他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
而次輔徐有貞便坐在李賢的左手邊,不過,他坐的不是太師椅,而是墩子,韓雍坐在李賢的右手邊,也是墩子。
徐有貞的臉色紅撲撲的,不像是馬上六十的人,他還是一如既往的肥胖,甚至比三年前還要胖上一些。
他聽着官員們的話,時不時的側過頭看一下閉着眼睛的李賢。
原本徐有貞以爲李賢也就是一兩年的事情了,可誰知他是真的能熬,硬生生的熬了三年,看似一陣風就能把他吹到,卻還能堅持一大早起來上朝,而後,便到內閣值班房中處理政務,三年多來,也只缺席數次。
徐有貞都在懷疑李賢是故作虛弱,好麻痹自己,不想讓自己接班,甚至徐有貞都想着,自己都一定能熬過李賢。
李賢命大,那是衆所周知的事情,當年可是跟隨太上皇御駕親征,而後從千軍萬馬之中逃出生天的文官啊。
命硬。
這邊徐有貞一心二用,而坐在右手邊的韓雍,便顯得很是認真。
此時的韓雍更加成熟了,當上了皇太子的老師,身份地位上來了,自身在朝堂上也不冒失了,跟之前的刺頭形象格格不入,因爲韓雍清楚,自己已經不是簡單的一個官員了,自己是皇太子的老師,若是自己被皇帝陛下所厭惡,甚至會對皇太子殿下產生影響,因爲皇太子是自己的學生。
官員們彙報完後,等了片刻後,徐有貞便轉過頭去看向李賢:“閣老,閣老……說完了,請着您示下呢。”
徐有貞說完之後,卻還不見李賢睜開眼睛。
而此時的韓雍也轉過頭來,看向了一臉端詳的李賢,而後又看了看徐有貞:“閣老不會睡着了吧。”
徐有貞站起身來,走到了李賢的旁邊,輕輕碰了一下李賢,而後臉色大變。
臥槽,已經,已經硬了……